此民族有一统中原梦想,他的子孙借尸还魂统一北方

五胡进驻中原,最先问鼎中原的是匈奴,其始作俑者,便是汉赵国的 第一任皇帝刘渊。所谓“刘渊一唱,石勒继响,二帝沉沦,两都倾覆”, 《魏书》用了短短的16个字,便再现了西晋灭亡、北方沉沧的历史往昔。

刘渊通过借尸还魂的伎俩,如愿以偿地“偷”取了天下,实现了匈奴在中 原的霸业,更完成其先祖冒顿一生未竟的心愿。刘渊的称帝,让中原不再 仅仅是汉人的天下,在他之后,五胡诸族如法炮制,粉墨登场,走马灯似 的在北国建立起十几个大小不等、实力不一的割据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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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以外的民族,可以说无时不在向往着中原的富庶与肥美。中原的 文化源远流长,在他们内心,一直是充满着无限的尊崇与渴望,与中原发 生联系最早、影响最深的匈奴,则尤其如此。冒顿实现了匈奴的鼎盛辉 煌,却并未完成主宰中原的超级梦想。匈奴经历强盛、分裂、归附,最后 成为中原的附庸,东汉末年,曹操又“分其众为五部”(《晋书》),由汉 人统管,以弱其势。自此,一直困扰中原的匈奴问题,得到暂时的解决, 匈奴也进人了一段短暂的、相对平静的历史休眠期。

饶是如此,匈奴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匈奴部族仍是一支不 可忽视的力量。特别是到了东汉末期,已慢慢接受中原文化的匈奴,曰益 繁盛,发展很快。更重要的是,他们心中仍念念不忘先祖昔日的辉煌。看 看刘渊起事之前,刘渊的叔祖父,当时匈奴五部的右贤王刘宣的话,说得 再明白不过了,“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徒有虚号,无复尺土;自余王侯, 降同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役,奄过百年!”(《通 鉴》)其内心,对匈奴彼时的处境是愤愤不平的。这不是刘宣一个人的想 法,他应该代表了当时很大一部分匈奴人,特别是匈奴贵族的真实思想。 而最终将他们这种理想变为现实的,便是刘渊。

刘渊,字元海,生年不详,死于公元310年。堪称冒顿之后,匈奴族 的又一位佼佼者。刘渊外表“姿仪魁伟”,长相不俗。而且“猿臂善射, 膂力过人”(《晋书》),颇有其先祖的遗风。刘渊不但善武,而且能文, 他从小很好学,曾“师事上党崔游”,“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 法》”,而“《史》、《汉》、诸子,无不综览”(《晋书》),是位充分接受中 原文化浸染、汉化程度相当髙的匈奴人。

刘渊的父亲本是五部的左部统帅。刘渊继承父业后,“明刑法,禁奸 邪,轻财好施,推诚接物”,管理得头头是道,颇有些政治手段,以致当 时“五部俊杰无不至者”(《晋书》),仰慕其名前来归附的人很多。不过

刘渊虽有官职,人却一直在洛阳当侍子,也就是人质,才能并不能尽显。 这也能看出,当时的朝廷对匈奴一族,一直是存有防范之心的。西晋末 年,外戚杨駿辅佐朝政时,为了拉拢刘渊,又封其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 督。八王之乱期间,成都王司马颖掌握实权后,又封刘渊为宁朔将军、监 五部军事,但也没让他回到五部故地,而是派他到邺城(今河北邯郸临漳 县境内)领兵。

匈奴是成长在马背上的行国,“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居”(《汉 书》)。为了生存的需要,每天与恶劣的环境和凶猛的野兽打交道,这让他 们具备了战场拼杀的先天素质。他们民风剽悍,打仗勇猛,而且“利则 进,不利则退”(《史记》),很有些游击的风格,极不好对付,这也是中 原一直为之头疼的原因之一。但他们也有自己致命的弱点,就是部众分 散,如果没有一个核心人物,很难将他们聚拢起来,形成合力。当年冒顿 的强盛,便是部族统一的结果。而刘渊的出现,让匈奴再次演绎了辉煌。 匈奴虽分五部,相距并不遥远,“皆居于晋阳汾涧之滨”(《晋书》),也就 是现在山西北部一带,这就在客观上给刘渊重新聚拢五部提供了可能。

晋末中原大乱,再次给匈奴创造了机遇,让他们的梦想不再虚幻。匈 奴本就有着挫败中原的辉煌成就,看到中原大乱,于是五部匈奴开始蠢蠢 欲动。刘宣秘密召集五部上层贵族,共同推举刘渊为大单于,并派人秘密 通报刘渊。刘渊表面不动声色(这也足见其城府之深),却暗暗思索如何 金蝉脱壳,尽快回到五部聚居地。他曾找过几个理由,比如“请归会葬” (《通鉴》),要回去奔丧,按说这理由没得挑,但司马颖始终也没答应,可 见司马颖对匈奴问题也是很敏感的。

然而百密一疏。八王之乱愈演愈烈,后来幽州都督、安北将军王浚、 东瀛公司马腾起兵反抗司马颖,军情紧急,刘渊趁机游说,说可以说服匈 奴五部前来助兵。其时八王混战,兵力不足,便多雇佣五胡的兵力(这也 是五胡人主中原的一个客观原因)。当时王浚军中便雇佣了鲜卑和乌桓的 兵将,战斗力很强。无奈之下,司马颖只得答应刘渊,没想到却是放虎归 山。刘渊一回到左国城(今山西离石东北),便继位大单于,建国号为汉。 一时“胡、晋归之者愈众”(《通鉴》)。从此刘渊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借尸还魂,开始了他“偷”取天下的霸业历程。

借尸还魂,有点像现在股市中的借壳上市,旧瓶装新酒,也就是三十 六计中说的“借不能用者而用之”。刘渊借用的是早已灭亡近百年的汉王 朝的“尸”,还复的是匈奴昔日强盛的“魂”。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通鉴》),我们是大 汉朝的外甥,娘家人,向来以兄弟相称,兄长死了,弟弟继位,理所 当然!

之所以说刘渊“偷”天下,是因为他掩盖了攫取天下的野心。一方 面,他以汉朝外甥自居,在舆论上占据先导。外甥一说,源自冒顿,“汉 高祖以宗女为公主,以妻冒顿,故其子孙遂冒姓刘氏”(《晋书》)。这也 能看出,不管匈奴在军事上如何强盛,在他们内心深处一直对中原是仰慕 和崇拜的。匈奴后世子孙“冒姓刘氏”,能和汉室攀上亲戚,觉得这是很 体面的事。既然是汉室的宗亲,那么兴复汉室,主事中原,便是顺理成章 之事,在舆论上占据了主导。其实兴复汉室云云,不过是刘渊的鬼话,也 没见这个外甥多听舅舅的话。

另一方面,刘渊冒用大汉的旗号,在视听上占尽先机。刘渊称帝后建 国号为“汉”,也只是想迷惑人心,还煞有介事的“作汉三祖、五宗神主 而祭之”(《通鉴》),大祭汉朝先祖。如此大张旗鼓地作秀,便将抢夺天 下的真实用心,变成了所谓的家事纠纷,引开视线,淡化本质。刘宣等人 要他干脆称帝,刘渊说“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高祖称汉王”(《通鉴》)。 刘渊在这上面是花了心思的,他并不是不想称帝,而是在寻找更合适的 机会。

刘渊之所以煞费苦心的“借尸还魂”,在笔者看来,这是当时的形势 需要。匈奴作为一个曾经与中原为敌的强桿民族,始终受到官方的排斥, 他们头脑中固有的思想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江统《徙戎论》)。尽 管后来匈奴衰败,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中原王朝一直害怕匈奴再 兴,而威胁到其政权的巩固;中原的老百姓对匈奴,也同样持排斥态度, 匈奴是游牧民族,少有农耕,便会经常掠夺、骚扰内地汉人,矛盾经常激 化。比如东汉末年,匈奴“杀略抄掠甚众,北边无复宁岁”(《后汉书》)。

又如董卓作乱时,匈奴“寇掠太原河东,屯于河内”(《晋书》)。所以, 即使在民间,这种胡汉矛盾也依然很深。

汉人一直是中原的主宰,是正统。所以刘渊要想实现称霸中原的野 心,当时在形势上、条件上并不完全成熟。人们的认识也总会有一个过 程。汉人可以和匈奴杂居相处,共同劳作,然而绝对不会欣然接受一个非 汉族统治者的统治,这个“结”很难解开。刘渊要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 人,首先就要解决这些思想问题,最大限度地聚拢人心,才不至于一开始 便成为众矢之的。后来随着五胡的大举涌人,执政中原已是家常便饭,人 们也就慢慢习以为常了。汉赵国前期叫汉,后期叫赵,不再借用汉室的躯 壳,便是这种观念转换的最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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