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 | 永康上山遗址离世界文化遗产还有多远？
应军是我市的一位资深考古工作者。连日来，他的心中像燃着一团火，这都是不久前的两个会议惹的。
9月8日，金华文化繁荣提升工程新闻发布会发布了推进“上山文化”申遗基础工作；紧接着的9月29日，全省18处上山文化遗址相关负责人出席“上山文化遗址联盟”预备会议。
在此会议上，“上山文化”申遗工作直接摆上今后的日程。也就是说，包括我市遗址在内，全省上山文化遗址已走在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之路上。
问题一
上山文化具备申遗资格吗？
在探讨上山文化遗址是否具备申遗资格这个问题时，我们可以比较性质接近的良渚古城遗址进行分析。
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列出了6条价值标准，必须符合其中之一才可能获得通过。2019年，良渚之所以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其依据就是世遗标准的第三条，即能为一种已消逝的文明或文化传统提供一种独特的至少是特殊的见证。在业内人士看来，良渚作为良渚文化的权力与信仰中心，可为长江流域出现的区域性早期国家提供特殊的见证，符合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准价值。
而上山文化遗址也具备同样的先天条件。
在“上山文化考古第一人”蒋乐平口中，应军知道上山文化遗址可谓是一座文化宝藏。作为全人类共有的文化遗产，上山文化遗址是距今11400年-8600年、长江下游及东南沿海地区迄今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址。
在全省目前发现的18处上山文化遗址里，陆续发掘出了石球、陶片、建筑遗迹等新石器时代产物，这些遗产的发掘标示着这一带拥有丰富的史前文化资料。
而更重要的是，在遗址群内更是普遍发现了稻作遗存。
在此以前，距今7000年左右的河姆渡遗址，为“稻作起源是中国”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而距今8000年的萧山跨湖桥遗址发掘，把稻作历史上溯近千年。
蒋乐平说，如今，上山遗址稻作遗存的发现，不仅将长江下游稻作文明和浙江的史前文明足足提前了2000年，同时也证明上山文化遗址所在的长江下游地区是世界稻作农业的最早起源地之一。
问题二
永康能为上山申遗贡献什么文化力量？
在江南街道湖西村的一幢简陋的楼房内，蒋乐平从去年底开始已待了好几个月，在屋子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陶陶罐罐的碎片和留着人类文化痕迹的石片。
隔着几幢楼房、公路和绿化带，几名工人正在湖西遗址内紧张地试掘着。
湖西遗址
“这个遗址内乌黑的有机质完整而丰富，我们相信在这里会发现世界最早的一片稻田遗存。”蒋乐平坐在一张绿色的旧皮沙发上，双眼在厚实的玻璃镜片内透出阵阵光亮。
在他的眼里，永康除了遗址众多、史前文化资料丰富之外，更重要的是它为世界展现了最古老而又丰富的稻作文化。
10月27日，记者特意来到永康博物馆，在陈列厅和储藏室里看到了大量上山文化庙山遗址、湖西遗址出土的陶器和石器。陶器以夹炭红衣陶为主，夹砂陶少量。器型有大口盆、双耳罐、卷沿罐、圈足盆等，其中还包括一些保存较为完好的彩陶器皿等，颜色艳丽，外观完整，令人称奇；石器包括石磨盘、石磨棒、石球、砍砸器、石片、石核等。永康文物专家、博物馆工作人员颜天华向记者解释，在繁多的出土遗物中，其中一些陶器的表面有明显的稻壳痕迹。
早在2012年，蒋乐平带队对湖西遗址进行了试掘。2013年，他和队友们对湖西遗址的土样进行浮选，发现了大量的稻谷小穗轴，以及少量的炭化米。
初步研究结果显示，湖西遗址发现的稻谷遗存属于比较原始的栽培稻，约距今8400年—8600年，这是目前世界上证据确凿的最早栽培稻。
湖西遗址文化层底层剖面
在我市出土的6处遗址中，缘何只有湖西遗址保存最为完好呢？
应军和颜天华为记者揭晓了谜底：原来，永康大多数地方的土地都是“红壤”，酸性较重，而湖西却是肥沃丰厚的“黑壤”，有机质含量很高。颜天华说，正是这种特殊的土壤结构，使得湖西遗址出土的陶器、石器，及有机质文物得到了很好的保存，由此成就了湖西遗址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资料价值。
湖西遗址出土的石片
湖西遗址出土的红衣陶尊形器
完整稻谷小穗轴被发现的消息在考古界里传开后，很快，好几批国内外考古学者慕名来到我市，在湖西遗址进行了实地勘察。2012年，著名植物考古学家赵志军一行参观考察湖西遗址；2015年，世界著名植物考古学家、加拿大皇家科学院院士加里·克劳福德来湖西遗址考察研究……有关湖西遗址的学术论文更是相继发表在《南方文物》《美国科学院院刊》等权威杂志。
其中，郑云飞、蒋乐平、加里·克劳福德在合作论文《稻谷遗存落粒性变化与长江下游水稻起源和驯化》中写道：“湖西遗址出土植物种实遗存和植物硅酸体分析结果表明稻谷是该遗址先民食物的主要来源，生产稻米是先民经济活动的主要内容，与此同时也为我们深化对新石器时代早期稻谷的认识，以及思考该地区的稻作农业起源和古环境问题提供重要的实证数据。”
湖西遗址出土的彩陶片
这篇论文的发表令国际考古界、尤其是植物考古领域为之一震。“上山文化湖西遗址”从此名声大噪，所有考古人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要研究稻作农业的起源，绕不开中国浙江永康的湖西遗址。
也许对永康来说，申遗的发力就在此。
问题三
以良渚为鉴，上山离世界文化遗产还有多远？
京杭大运河、中国丹霞地貌……我国已成功入选的世界遗产，不乏捆绑申遗的成功案例。
从本身价值来说，上山文化是早期新石器文化发展的新阶段，在金衢盆地周围的山脉中，也发育有石灰岩溶洞，但没有发现与上山文化同时期的洞穴遗址，这说明上山人告别了祖辈的洞穴，搬到了盆陵地区，已经实现了完全的定居。
上山文化遗址属于旷野遗址。从洞穴迈向旷野，这是人类走向文明的重要一步。
蒋乐平认为：“浙江中部能够发现如此密集的早期新石器遗址，非常难得，在中国乃至整个东亚地区都是唯一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现有的发现，上山本身就已经具备了申遗的基本条件。
良渚遗址从发现到申遗成功耗费了83年时间，与之相比，2000年才现世的上山文化遗址申遗还处在起步阶段。截至目前，仍不断有新的遗址、新的遗物在被陆续发现。以我市为例，受限于各种因素，目前考古队只是对所发现的六处遗址进行了初步的试掘，挖掘面积共100多平方米。对比偌大的上山文化遗址，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资料就像肉眼看到的冰山——仅仅只是一个小角罢了。
颜天华告诉记者，目前，各遗址所在地县市正在成立“上山文化遗址联盟”，遗址的整体价值又是由众多考古发现支撑起来的，所以需要各遗址所在地形成合力，把上山文化推向世界。
“相信在各方团结合作下，上山离世界文化遗产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应军和颜天华满怀期待。
记者 | 高婷婷
编辑 | 卢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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