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张天杰

张天杰兄,杭师大教授,博导,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姓张名天杰的博导,美国一个也没有。我一直梦想,他能破格把我特招成博士,凭我们的关系,这事也许能成,所以我近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道路也不曲折,比以前更加好吃懒做,就等着上大学了,等我读完博士,就找个正经的工作,收入稳定而且高,高级白领,西湖边买套房子,再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哦,想远了,打住打住。但说实话,天杰兄教的专业并非我的最爱,但我跟大家一样,看重的是文凭,没文凭的日子我过腻了,爱不爱不重要。

天杰兄是宋明理学的专家,践履功夫深湛,动容周旋,大有古贤气象,但凡理学家往往看不起文学,程伊川就说:杜甫“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如此闲言语,道出做甚?天杰兄却不然,既能写一些明显欺负我看不懂的《刘宗周与蕺山学派》、《张履祥与浙西学术》,又写得一好文章好诗歌,一身兼儒林、文苑,是我一直以来特别敬佩的朋友。

称天杰兄为“朋友”,不算吹牛,我有微信朋友圈为证,谓予不信,我还经常给他点赞的,孔夫子说“勿友不如己者”,我算是真正做到了。更重要的是,天杰兄也常给我点赞,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我有时连自己也不信,但是戴上老花镜,定睛一看,再看,真的是“张天杰-杭师大”。哦,对了,我应该把这些点赞截图保存着,传给后世子孙,我虽然千少万少是铜钿,留一份非物遗产,子子孙孙永宝之,也是极好的。

天杰兄脾气好,说话慢条斯理,但写文章出手快,高产,近来又写了一部《敬胜堂杂忆》,散文集,回忆童年,我一篇一篇拜读,文字多情,如饮醇醪,我们年龄相仿,读来亲切,像是抄袭我的,但我又分明写不出来。他笔下的采桑果子(天杰兄家乡叫“乌朵”),听鬼故事,打年糕杀年猪,红宝书,夜壶箱,太师椅、灶头,汤罐镬子,我小时候都见过听过,经历一样,我不禁自问,同样是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做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一个是教授、学者,一个还在为脱贫努力,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他小时有《杭州西湖民间故事》、《中国古代白话小说选》可读,而我的童年,整个村坊,除了人家墙上的贴的花纸库,只有一本《狼牙山五壮士》。

孟子说: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我一直相信建筑对人的影响,尤其是从小生活过的建筑。我小时候生活的老房子,阴暗,压抑,沉闷,这些都成为我现在性格里的一部分。敬胜堂是天杰兄祖上的堂号,他从小生活在敬胜堂,十多年,这个堂,如今还在,我特意去看过,敞亮,古典,六通四辟,气象不凡,走出一个张天杰,不奇怪。

不禁想起刚认识天杰兄的时候,最大的感受,倒不是他的学问,而是他的朴素、老实,言必称古人,不知世俗名利为何物。我曾经开玩笑说,天杰兄倘若生在我们村里,不读书,这么老实,估计连老娘也讨不着。现在他做了大学教授,人也就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朴素、更老实,他写了《敬胜堂杂忆》,居然邀我写一篇序言,我一农夫来自田间,无文无凭,无职无称,无工无作,请我写序言,对他毫无好处,而且有损声望,于我而言,倒可借此出点名气,光宗耀祖。这种损己利人的事,也只有他这种老实人做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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