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瀛山书院随记
瀛山书院随记
作者|方金华
浙江西部,有个叫遂安的县城,南宋时期,赫赫有名的“东南三贤”——朱熹、张栻和吕祖谦,在此短暂停留过,为本就文化底蕴深厚的一方水土,增添了新的光彩。他们为什么要到这个偏远的小县城来呢?因为遂安郭村人詹仪之的邀请。
詹仪之,南宋绍兴二十一年(1151)进士。自小在爷爷开办的“双桂堂”玩耍,耳濡目染,有志于学,十几年后,终于不负家族期望,步入官道。
遂安县城西北,有一条深源,自东而西三十里,溪流宽阔,水量充沛,终年不竭。源中段的郭村,人才辈出,名噪南北,其中詹氏家族是魁首。据记载,两宋时期,从瀛山书院走出的詹氏进士25人,举人18人,时称“两宋科举,詹氏为最”,郭村成为遂安文运和斯文学风的昌盛之地。
慕名已久,这一天终于出行。郭村,在斜风细雨中迎来一批游客。我们一干人等先到村外的“半亩方塘”。方塘略低于四周,正方形,塘壁用青石砌成,塘内荷叶碧色如天,挺立水面,打在荷叶上的雨滴,旋成水晶。据说这池塘就是朱熹《咏方塘诗》的诗眼。池塘不大,水也不深,但十分清澈。心想若是我这样的俗人,看池塘就是池塘,怎么也不会看到池塘中天光云影后面,那深邃的哲学之光,不由对大师心生敬意。
我收起雨伞,走进塘边的得源亭。只三四十平米,左右两边墙壁上,镶嵌着五块古石碑,从碑文中,我嗅到了几丝远古的气息。我微闭双眼,似乎看见,千年以前,朱熹远道而来,在朗月高悬的夜晚,与詹仪之灯下共研“理学”。
这年是哪一年?乾道七年(1171)。朱熹第一次应邀而来。陪同的,还有严州府知州张栻,严州府学教授吕祖谦。
据说,詹仪之贬官为民后,悉心管理瀛山书院,教化育人,十分推崇朱熹的“理学思想”,因此,萌生邀朱熹到书院讲学的想法。随即书信遥寄,不想朱熹欣然应约,先到严州府约上张栻和吕祖谦,一路颠簸,来到幽深僻静的郭村。《瀛山书院志》载:吏部侍郎詹仪之与朱文公、张宣公、吕成公相友善,往来论学于此。
“东南三贤”的到来,让詹仪之大喜过望。当晚,詹家以当地三宝“山鳗、石斑鱼、鹰嘴龟”等佳肴招待贵客,稍作调养。
朱熹很喜欢郭村这个地方。瀛山书院建在方塘南侧百余米的一座小山头上,山脚下房舍、溪流、田野,尽收眼底。村后大山,绵延不绝,如屏风张开,安稳妥帖地把郭村拥入怀里;村前溪流婉转,清冽透亮。田野春种秋收,青黄相接。讲学之余,朱熹走下山来,到塘边的亭子里读书。詹仪之便也常常陪伴左右。两人畅谈人生世道,更多时候,詹仪之静穆样,倾听朱熹这位大家对“理学”的精到释义。
银峰山麓的瀛山书院,先前叫“双桂堂”,是1068年至1077年(北宋熙宁年间),任中宣大夫的詹安建造的。学堂的营建,颇具园林味道。旧志载:“结庐其中,凿池引泉,注之以为方塘。”詹安在学堂里亲自教学讲课,他的五个儿子个个得中科举,在四乡八里名噪一时。因名声在外,很多外地士子,也慕名“负笈往学焉”,书堂昌盛一时。1175年(宋孝宗淳熙二年),詹骙(詹安玄孙、詹仪之侄孙)殿试第一,为表庆贺,取“登瀛”之义,改银峰为瀛山,改双桂堂为瀛山书院。
乾道九年(1173),詹仪之再邀朱熹来瀛山书院讲学,朱熹如约而至,朱、詹二人商论大学、格致章。再次聆听朱熹的真传,詹仪之对朱熹的“理学”有更深刻的理解,对理学的喜爱也更深入骨髓。这一次,朱熹也另有意外收获,但见方塘之水,清澈如镜,朱熹对半亩方塘有了新的情感投入和感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咏方塘诗》流传开去,瀛山书院更是成了远近学子心目中的圣地。
朱熹离开后,詹仪之倾心宣讲朱氏理学,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朱子理学”在遂安深入人心。瀛山书院的名声,更如村前郁溪的流水,一直奔腾到富春江畔的严州府地。书院学堂不够用了,学子们居住的地方不够用了,后面还有很多赶往书院深造的学子。詹仪之对书院进行了扩建,建登瀛桥,立大观亭,造魁星堂,轰轰烈烈。一时,往常清净的郭村,人来人往。而那些远道而来的青壮学子们,除了埋头研读孔孟之道,习修朱子理学,有时也会到郭村村前的溪水里,捡捡漂亮的石头,摸摸石缝里的鱼虾,吟咏起“诸友生来志趣同,洞庭湖里练刀功。有朝一日归东海,化作吞云吐雾龙”的诗来,勉励鞭策自己。也有学子,面对身边同学乡试得中,而自己则举步不前,心中不免伤感,在空旷的田野嚎叫几声,一去怨气。此情此景,让我记起现代诗人熊鉴的诗句:“鲤鱼已跳龙门去,留你踟躇伤心绪!”想必那时学子们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充满着焦急和无奈。更有学子在溪对岸的大片农田里,面对田农劳作,班门弄斧,桐子当苹果,小麦当韭菜,闹出许多笑话。这个原本老实巴交的郭村,也因这群学子的朗朗书声而朝气蓬勃起来。
淳熙二年(1175),詹仪之任信州知府,时值朱熹、吕祖谦、陆九渊等人在鹅湖论学,詹仪之往复问辩无虚日,对朱子的理论崇敬有加,空闲返乡梓,大力弘扬,成为朱子理学的忠实门生。淳熙四年(1177),詹仪之任两广经略安抚使,上书论广盐官鬻之弊,孝宗对其嘉奖,升任他为吏部侍郎、静江知府,在位六年,以铲除官鬻弊端为己任,得罪了不少官僚。詹仪之说过一句名言:“居官之法,尽心平心而已。尽心,则无愧,平心,则无偏。”但是,在他做出成绩的时候,官场对他忽然流言四起,最终被贬官袁州,终不得志。淳熙十六年二月,詹仪之归退故里,想不到朱熹会第三次来郭村。朱熹的这次到来,完全是看望詹仪之,几天交往中,只谈宽心的话,不讲理学。可惜,这次会面却成为朱、詹的诀别。朱熹回去后不久的七月,詹仪之逝世。朱熹闻讣,次年第四次到瀛山书院,撰写了《祭詹侍郎文》,祭奠詹仪之。
自初创的双桂堂,到后来鼎鼎有名的瀛山书院,一直沿袭到元明清,前后上千年,朱子理学在朱熹四次到瀛山和詹仪之的不懈推广,从私塾,到后来的“半官半民”,凭借文化的力量和朱熹、詹仪之等的人格魅力,在遂安县,以至于在当时的淳安县、严州府,造成了久远的影响,在整个“严州理学”体系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正因如此,官府也投入了人力和财力,加以关注。据邑人姚桓记载:“……岁久圮。明隆庆三年,知县周恪访先贤遗迹,建书院二十四楹,龙溪王畿记。后为祠,祀晦庵、仪之二先生,绪山钱德洪记。祠后建大观亭,复方塘旧址,构一鉴亭。五年,知县吴撝谦诣其堂,作方塘解。邑人方应时、方世义,邑民方□□等共捐田十余亩以供祭祀,并周令祀于祠,额曰三先生祠。春秋以二仲月次丁日祭。清顺治间,知县高尔修、钱周鼐先后修葺,各捐田广祀,共田三十四亩一分一毫。周鼐以周令系明儒,不宜与朱子鼎峙,移其主从祀于旁,仍号二先生祠。邑人余连翘登瀛山诗,方象瑛谒瀛山书院诗,见艺文。民国十年,知事吕敩亮来此访谒,慨墙欹瓦毁,渐就倾圮,倡首捐资修建,并组文化委员会以促其成。”
南宋以降,遂安崇文尚读,建有许多书院,除了瀛山书院外,另有五狮书院、松泉书院、台鼎书院,而郭村的瀛山书院最负盛名。
那天,登瀛山,雨水不停,撑一把伞在曲曲弯弯的山道上蹒跚,成为青山绿叶中极为鲜明的点缀。到山顶,只见书院在风雨交加的天幕里孤立。建筑重檐六角,底层粉壁,每面开出穹门一洞,亭内六根柱子承托上层楼板,但楼梯早已腐蚀得不见踪影。亭内四大皆空,四周茅草瑟瑟作响,如同声声叹息。向山下远望,郁溪波光粼粼,静静饶过郭村流淌,两岸阡陌纵横,庄稼油绿,远处山峦叠翠,烟雨迷蒙。返回瀛山脚下,半亩方塘,四周紫桑簇拥,池荷碧翡,散发出生命的坚韧和活力。池边得源亭四平八稳,只是少了些许宋朝时的那些人事,显得孤僻而空虚。
在遂安大地上盛极一时的瀛山书院,随着清末民初的到来,快速地破落下去,厅堂厢屋,一间一间倒塌,荒草野树,一片一片生长,最终,唯一的瀛山书院大观亭也在风雨中飘摇。好在郭村人没有让这最后的遗存在人们眼前消失。大观亭、半亩方塘、得源亭、登赢桥,尽管仅显现几丝沧桑的气息,但正是从它们身上,我们看到自宋以降的瀛山文脉,犹存草蛇灰线。在方塘圣水的滋养中,大观亭犹自耸立于瀛山之巅,铸就了一处照亮遂安文化的灯塔,这何尝不是今人的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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