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文物(一)风韵犹存旧建筑
陈圳煜
聚焦文物
(一)风韵犹存旧建筑
一 民居
今天,在葵潭可以见得到的古民居,绝大多数建于明清时期。其中,尤以清朝居多。这与葵潭人口大规模迁入以及经济、人口数量得到较大发展等因素密切相关。
先说说镇内。这些散布镇内而又相对集中的古民居,是随着葵潭墟经济、人口中心的发展、转移而先后修建起来的。据了解,葵潭最早的墟埠是“旧铺”,大概四五百年前就已经存在,因此,最早的民居也集中在五十三坎桥南部,也即“旧铺”周围这一小片。在这一带,没有建成大规模的建筑,而今天见到的低矮破旧的老屋,基本上也是后来推倒重建的。今天,我们徜徉在“大巷”、“郑厝巷”、“咸鱼街”、“后巷仔”以及“祠堂脚”北边一带,其实只能在旧铺遗址上感受些许昔年的遗风而已。稍后,随着经济的发展,“旧铺”也改称为“牛皮寮墟”。大概在一两百年后,也即明末清初前后,闹市中心逐步向西南部,即今天佛祖庙的周边发展。以“旧铺”为起点,通过一条“茶街”,在佛祖庙周边形成了“鱼街”、“布街”、“米街”等主要街道。于是,在这里修建起了“林厝底”、“严厝围”一些较大规模的建筑群,可惜“严厝围”的建筑早已荡然无存,后人无法窥见当年建筑的风采。大约与此同期,或者更早一些,另一个居民中心在“牛皮寮墟”的东南部形成,张黄吴围寨的工程轰轰烈烈地进行着。过了一百年左右的时间,也就是雍正、乾隆前后,佛祖庙周边人口聚居的范围逐渐扩大,形成了“糖街巷”、“下街仔巷”、“侯厝巷”、“田墘街”、“大新街”和“店铺头”、“甲子围”、“葫芦谷”这些聚居点,并延续到此后一百年左右的时间里,陆续在这些 点上,建成了“大夫第”、“业利内”、“致合内”、“江合内”等一些比较有规模的建筑,形成今天镇内仍然保留着的大型建筑的基本布局,以至于“新街起,茶街落”这句话,一直到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葵潭繁华地段的概括性说法。工程历时约二十年的葵潭寨大约于清朝初期竣工,往后的一两百年时间里,寨内一批“下山虎”、“四点金”建筑先后建成。
镇内这些古民居,虽然建筑的时间有早有晚,但却始终如一地秉承了一种异常古老的传统风格。这种风格,仅潮汕地区多见,乃“中原古代世家大族居住形式的遗存”,“宋代以前在中原地区流行的‘祠宅合一’的建筑体系的复制”。今天,潮汕地区保留下来的这种建筑风格,被有的专家称为:汉唐世家,河洛古韵。其主要特点为,基本构成单位是“下山虎”、“四点金”这种保留唐宋四合院形制与格局的建筑;民居群则由若干基本单位而组成“从厝式(府第式)”建筑。“从厝式”的民居群在潮汕,又有“潮州厝,皇宫起”的说法。换句话说,这种“从厝式”民居群,按照皇宫的样式建造。具体构造:“以形体最为高大端庄、装饰最为豪华气派的大宗祠为主体和建筑中心,然后,围绕着它按尊卑顺序依次在左右展开的有小宗祠,以及附带的包屋或从厝,外围则是一座座重叠相联的‘下山虎’三合院或‘四点金’四合院,(大小宗祠的格局,基本上按“四点金”的格局扩建而成)有的还在四面设更楼,外面还挖有池塘和环绕的沟渠,前面有宽阔的阳埕,从而形成一个犹如以太和殿为中心,两边分布东西宫等宫殿,并有角楼、护城河、天安门广场的,与故宫建筑相似的对外封闭、中轴对称、形体端庄、等级森严、向心围合的建筑整体(注:引自汕头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林凯龙《潮汕老屋》)。”
在葵潭,“从厝式”民居群的建筑特点和规模,以林厝底体现得最为明显。林厝底的整体建筑坐西北向东南,主体建筑约建于清朝雍正年间,占地面积为一万四千平方米左右,基本上以“山祖祠”为中心、中轴。其中,“山祖祠”的规模最为宏大,装饰最为气派;从外部看,它的基本格局是“四点金加火巷包厝包”;占地面积一千多平方米。祠堂前面,有一片宽阔的阳埕;周围是一座座向心围合 的,山墙挺拔、庭院深深的大厝;厝与厝之间,幽深的巷道纵横交错。今天看到的林厝底,还留有西面、北面(实为东北面)两个小门。在前面的高楼上回望林厝底,只见一排排高矮相近、布局规整的建筑,有如波涛巨大一片;朝天突出的墙头,却如群山迭起;青红交叠的屋顶瓦片,则如鱼鳞密布,“从厝式”民居群的建筑规模一目了然。
林厝底原有的主体建筑,基本上由一个人所建。这个人乃葵潭“河田林”的第五代祖先,后代称之为“浩祖”的林初浩。相传,浩祖小时候,头长毒疮,流着臭脓,成天鼻涕纵横,是一个令人生厌的孩童。据说他童年时期,有一次,骄阳初上时分在兵营园,即今天林厝底后部的建筑和荔园苑这一带的树林中玩耍,不知不觉间有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踏着晶莹的露珠从树林中跑出来,为他吮吸头上毒疮流出来的脓水。一连几天,他的母亲发现了他头上出现的变化,问清原由后,想起曾有一相面先生说过,将来所有葵潭人的财富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个孩子所拥有的多。于是母亲恍然大悟,觉得白马的出现,正是大富大贵的征兆。这个故事不一定确有其事,不过,“浩祖”成年后,经营青果和茶叶生意的规模的确逐年增大。对于他的聪明才智和后期积累的财富,林厝底大片的建筑就是极为有力的证明。而当年为了增加返回故里的运输船只的重量,增强航行抗风力而从吴城(上海)压船回来的,宽约 60 厘米,厚约 9 厘米,重约 180 斤的六角形红地砖,平整地铺放在祠堂的大厅里,厚实沉重,也隐隐讲述着主人当年不俗的风采。
潮汕地区最正统的“从厝式(府第式)”民居群有两种固定的样式,一种称为“百鸟朝凰”;一种称为“驷马拖车”。“‘百鸟朝凰’又称‘三座落’、‘三厅亘’、‘八厅相向’,其主体建筑由两座以上的‘四点金’串联,有三进三落或四进四落(八厅相向),不过两边围护的从厝和后包多由一座座‘下山虎’相联围护而成,且要有一百间的总数才够规格。”这种建筑样式,在葵潭没有标准型。“驷马拖车”一般“以一座多进的宗祠为中心,两旁并联两座规模小一点的‘四点金’,成为中间大,两边小的三座‘四点金’相连的‘三壁连’ (五座‘四点金’相连称‘五壁连’),并在‘三壁连’两边加上两条火巷和从厝、后包。”葵潭也没有标准的“驷马拖车”,但是,位于现在葵潭老戏院东侧的“业利内”,其主体建筑却也可以称为“驷马拖车”的“缩略型”。从一座匾额题着“德让里”的小门进去,右侧宏大的建筑就是吴姓的大厝了。这座建筑的主体格局为“四点金”,火巷、从厝、后包齐全,不过,与标准样式相比,这座“缩略型”的“驷马拖车”少了左右两座小点的“四点金”。今天,正门门斗两侧的方肚中,人物图案仍然隐约可见,似在告诉后人当年主人艰苦创业的某段往事;而苍老粗糙斑驳的高耸山墙中,狭小僻静幽暗的火巷,似乎朦胧回荡着一股沉淀百年光阴的历史气息,如老酒般醇厚……
与林厝底、寨内建筑的山墙多用“木星”墙头、业利内用了“土星”、“金星”墙头不同的,位于“糖街巷”、“下街仔巷”西端的侯厝巷有三几处比较古老的民居,采用了葵潭比较少见的“大幅水”的变体“水星”式墙头。“五行”寓意的墙头中,“火星”墙头在葵潭则更少见,这个原因,除了“火星”墙头造型尖锐,在五种样式的墙头中较少美感之外,最主要的,应该与“火星”墙头“当地一般不适宜采用”的堪舆理论有关。
同属葵潭的溪沙、石陂仔、青坑、螃蟹等村落,也有一些民居仍保留了早期的建筑原貌。不过,这些村落里,大片大片的破旧民居,体现得最为充分的,并非从文物学的角度可以挖掘的价值,它们所反映的,是乡村经济发展比较落后的事实。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似乎值得思考:当某天,这些村庄的经济有了很大发展的时候,人们到底应该跟着现代化的步伐走,几下推倒这些破旧建筑了事;还是应该保留这些旧迹,激励后人跟随先辈的步伐,披荆斩棘,抗争自然,艰苦创业;或是留下一部分人,抵制现代化的诱惑,继续在当初的老屋回味红泥小火炉的温馨与悠闲?
二 名人旧居
如果说,散布于葵潭的一处处的古民居,是深邃的夜空里一群闪烁的星星的话,那么,名人旧居则是这些闪亮的星星里,格外璀璨的几颗。首位当推“将军第”。
《惠来文物志》记载的,全县唯一的一处“名人旧居”坐落于葵潭。书中介绍,“‘将军第’:翁照垣旧居。在葵潭区西北二里,其第坐西北向东南,走旁门。门向东北,门上有“将军第”门匾。一九三四年建。该第为四点金迭楼,二层,下层之南围厝包,前筑后座。是由若干单体组成。有厅、次间、套间、厨房、硬山顶,贝灰梁架结构,上、下层共 25 间,面积 1030.15 平方米。”
这座东西合璧、结构宏伟、施工严谨的建筑,四十年代还曾作为“广东省银行”的一个地方机构使用过。现在,这里只剩一座破旧的老屋。留给人们的印象是,“门板的朱漆,像烈焰下枯竭的池塘一样龟裂开了,有的地方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木材的原色。中堂大梁、屋顶虽显古朴厚实,却积淀着久经岁月的厚厚灰尘,时还可见悬挂着丝丝蜘蛛网。天井的阴暗角落里,青苔点点。僻静的墙角下,偶尔还有小虫低吟浅唱……”仅凭这么一座老屋,后来的葵潭人实在难以想象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位威震敌胆、名扬天下的将军!现在,镇里知道“翁照垣”的人还算不少,但是,知道翁照垣曾经在狭窄破旧的布街定居而留下这么一座“将军第”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已经不算太多了。
翁照垣这个人,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是颇有分量的。2005 年纪念抗日战争 60 周年时,汕头大学李韧之教授披露了翁在抗日一线上的一些重要战斗资料,接着,《汕头都市报》、《羊城晚报》和《新民晚报》等各大报刊纷纷以这样的标题报导这位铁血将军:“淞沪抗战第一位迎头痛击日寇侵略的十九路军一五六旅旅长”、“‘一•二八’抗战第一枪这样打响”、“潮籍将军打响淞沪抗战第一枪”。其中,有的内容这样写道:“翁照垣的名字,对于今天大多数中国人而言都很陌生,他在香港度过的最后 23 年更是鲜有人知;然而在大半个世纪以前,他却是一位享誉国内外的将领……”、“整个淞沪抗战第一阶段的前线最高指挥官也是他,翁照垣将军当时在上海民众中极受爱 戴……”有的报道引用了章太炎在《书十九路军御日本事》一文的内容:“旅长翁照垣直前要之,敌大溃,杀伤过当。自清光绪以来,与日本三遇,未有大捷如今者也……”这些内容,充分肯定了翁在抗战中所发挥的重要意义。可惜的是,这么一位为中华民族立下卓著功勋的将领的旧居,眼看就将在历史的洪流中湮没了。当然,偌大的中国,不受重视的名人旧居又何止“将军第”一处?!那么,是这些名人旧居不具备历史价值呢,还是缺乏现代意义?是上级下拨的经费不足,还是自给自足的方式也行不通?是人为的不重视,还是难以找到一条切实有效的重视途径?汕大李教授研究翁照垣多年,手头收集了将军的不少遗物,他在设想,有朝一日,在将军旧居的基础上,修建一座专门的博物馆。行与不行,我们期待着!
第二处名人旧居应该说说张世泰的“大夫第”。张世泰在葵潭享有“一忠高三公;二忠翁照垣;三忠世泰公”的评价,他年轻时来到葵潭谋求发展,除了留给葵潭后人关于“诚信”民风的一种熏陶和净化之外,还为乡亲们做过诸如“扶贫济弱”、“重建葵峰书院”、“巧答方大人”等实事,将其作为名人来评价,应该毫不为过。他留下的“大夫第”,在建筑上也确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从建筑样式来讲,这座位于“下街仔”巷的建筑通常称为“四点金包厝包”;占地面积与“五间过”的大厝差不多;门面宽大;阳埕开阔;门斗、门楼左右各一幅灰塑方肚,虽历经百年,有的已经剥落掉了,但依稀仍然可见当年工艺的精细;进门,天井与两边的厝包用圆洞门连通,显得空灵通透;而所有的石材,也是精雕细凿。据知情人介绍,县有关部门曾经两次派人到葵潭拍摄收集“大夫第”的图片和其他资料。记得当时居住在里边的人,曾经有人好奇地问:这么一座老屋拍它干嘛?得到的回答是:张世泰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修得这样一座建筑,国家文物部门都应该记载它的资料!——这恐怕夸张了点!
今天的“大夫第”,同样残破不堪了。建筑的前半部分,门楼、门厅和两边的厢房,顶都没有了。残留着的横梁,被火烧过的痕迹至今仍然清晰可见。由于前面的建筑没了遮掩,加上天井的宽大,坐在后厅里,光线异常明亮。上午九点多钟,一片灿烂的阳光从蔚 蓝的天空肆意铺泻进大厅里,摆上一副工夫茶具,在泥制小炉里烧起木炭,随即,煮水的蒸汽就袅袅地升腾起来了。这时,望着大厝前半部分的断壁残垣,顿时会产生一种时光倏忽流逝之感。是啊,一百多年前,或者,仅仅是昨天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张世泰也这样摆着茶具,沉浸在淡淡的茶香里……就在这一恍惚间,彼时的时空和当下的时空,立即交相错杂在一起,一种“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对生命的感慨随之生发,心境,也不由得荡漾起来……
玄武一带的“三街六巷”堪称名人聚居地。这里要介绍的第三处名人旧居坐落在“大夫第”后面的“糖街巷”东端。这座门楣匾额用行草书写着“外翰第”的建筑,解放前居住过葵潭区区长黄仕续。这座建筑为常见的“四点金”。除了用料、装饰、占地面积没有前两者讲究和宽大,显得比较低调、含蓄之外,与它们还有小小区别的,一是保护较好。这应该与建筑时间偏晚有关,当然也与居住在里边的黄的亲戚悉心保护有关;第二个区别,门厅与天井之间用隔扇做了隔离,关了正对门的那对隔扇,就像竖了一扇照壁;另外一个区别是,大门门斗两边石灰涂抹的墙壁上,各有一幅与门高度差不多,宽约 70 厘米的书法竖幅,用行书字体勾刻着一些名言警句,显示出了主人与众不同的品味和风格。
葵潭和平解放的历史上有记载,黄仕续是做过贡献的。1949 年春,解放战争席卷全国,潮汕大地也不断扩大解放区。当时惠来的甲子、神泉相继解放,葵潭处于孤立状态。据市党史研究专家秦梓高同志回忆,被翁将军委以重任的葵潭区区长黄仕续,审时度势,萌生了将葵潭交给解放军的念头。但惠来县党的领导鉴于该区联防中队的一些特殊情况,遂向黄仕续提出,要和平解放葵潭,就要先解除当时联防中队中队长的职务。黄仕续马上亲赴汕头与翁将军商量,经翁将军同意,重新委任出身好的人接任中队长,为和平解放葵潭做了准备。此后,黄又与解放军接洽,商讨和平解放的有关事宜,做了不少工作。
上面提到的三处名人旧居,除了“将军第”是全县公认,并正 式有文字记载的之外,其余两处,仅为笔者一人之管见。不过,将其称之为“名人旧居”并非没有标尺,这把标尺是:为葵潭做过贡献,且为乡亲们所熟知,而又保留着相当规模或特色的住所。以这样的标准来衡量,不知可否?如果还过得去的话,是否还有遗珠之憾呢?
三 祠堂
葵潭的祠堂非常多,据统计,仅镇内的数量,就不下于二十处。用一句相关的行话:“祠堂地”!这种数量,潮汕地区其他镇区难出其右;潮汕地区之外的镇区,更难在数量上找到对手。这种现象,可以说反映了三个问题,一个是当地居民的发源地较多,各种姓氏,犹如百川汇集;第二个问题,反映了当地各个姓氏的宗族、家族观念相对较强,使得祠堂这种“明宗法,继绝嗣”,凝聚宗族、家族感情的建筑有如雨后春笋;第三个问题则反映了这些姓氏的后代绝大多数具有相当的聪明才智,而很多姓氏还称得上“江山代有英才出”。如果没有相当的聪明才智,打下坚实的经济基础,要修建一座祠堂,即便是小规模的祠堂,都很不容易。
目前,葵潭看得到的祠堂有很多是新建或者经过修葺的,大多已经旧貌不存。然而,仅存的一些古老的祠堂,却在今天葵潭的文化史上放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辉。
最为引人注目的,无疑该是坐落于寨内东门的“张氏常公祠”。从周围经过这座祠堂,想来谁也不会对它有所关注。它的门前没有宽阔的阳埕,只有狭窄的巷道;规模不大;门板的油漆已经全部剥落,只剩下粗糙的,略显焦黑的木头底色;东侧的侧门,连门板都没有了,只垒着一些田土打出来的“土角”。但是,走近大门,看看那些门斗、门楼、梁枋的雕刻和石材,就算再没有艺术水准的人,都会为这些艺术品发出惊叹。仅仅在门楼这里,就有 12 幅较大尺寸的石雕装饰。雕刻的题材虽然无非神话故事、戏曲人物、虫鱼鸟兽,但所选片段的内容却非常丰富。一块约 30 厘米宽、100 厘米长的, 雕刻题材为“文王回西歧”的梁托,背景有众多的树木和城门,主体有 12 个人物,4 匹坐骑。石雕用了透雕的艺术手法,结构错落有致,树木、人物、坐骑等图案井井有条;线条生动流畅,人物形态栩栩如生;刀法精巧细腻,眉眼、铠甲、衣摆、缰绳等细微之处,无不清晰可见。位于潮安县的丛熙公祠,工程前后花了十四年,其中,有十年时间花在木石雕刻的精雕细凿上。据其后代说,“那些精美绝伦的石雕几乎不是‘凿’出来,而是用刀‘剔’出来的。”“张氏常公祠”的石雕虽较之略逊一筹,但也称得上天工之作。这些雕刻,有的应该是素雕;有的还带有红绿油彩,以前应该是经过彩绘的。最能体现主人的财富地位和工匠艺术水平的,还是门楼梁枋上的两根石雕。这两根石雕用了与通常不同的青黑色石材。这种石材,据说来自福建,人称“黑芝麻石”,雕的是两幅大小、厚薄、形态宛如实物的倒吊莲花。据专家称,这对精美的倒吊莲花,其艺术价值就极为宝贵。很可惜,大门经年紧锁,笔者一直难有机会欣赏祠堂内部的建筑和装饰,在这里,没有办法作出介绍。
这座祠堂,被笔者评价为“最引人注目”的原因,除了用料优质,工艺考究之外,更重要的是,它闪耀着修建者张世泰本人的道德光辉。张世泰修建这座祠堂时,已经富甲一方,而且,他还是当时名扬潮汕、手握生杀大权的潮州总兵方耀唯一的、最为信任的八拜兄长。不管财富、权势,张世泰在当时都无人能匹。然而,修祠堂这件事,他仍然费了很多周折。第一次选中的地,因为规划图上有邻居的一间屋子,主人提出要以“一寸土地一锭金子”的代价换取,过高的代价,使张世泰放弃了计划。此后几次挑选,也没有找到合意的地方。挑来挑去,最终,他选定了现在“张氏常公祠”的这块地方。但是,四周又有住户。建,前面必定没有宽阔的阳埕,周围的建筑也必定影响到祠堂的规模;不建,已经挑了这么久,更何况,其他地方确实也找不到称心如意的了。这个时候,一些年轻人沉不住气了,说,花钱,再多钱也要把它们买下!买不下干脆让方总兵说个话!!张世泰同意花钱。但是,屋主都没答应卖。最后,张世泰并没有倚仗方耀的权势去强求,而是按照已有的面积修建。 这就是我们现在见到的,周围巷道狭窄,门前没有阳埕,布局略显局促,但却辉光四射的这座祠堂。
县有关部门主编的《历史的瑰宝》一书记载了葵潭的陈氏大宗祠:“位于葵潭镇吉成村五十三坎顶,面临龙溪。陈氏大宗祠建于明末年间,清代曾几度维修,祠堂坐南向北,为灰、石、木结构,分前厅、天井、拜亭、中堂、走廊,两旁配厢房,总建筑面积 350 平方米,前埕面积 1049 平方米。祠堂布局整齐、宏丽壮观。”书中还介绍,祠堂中保存有明代大门楷书横匾“提督军门”等文物。这座祠堂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点。但是,很多熟悉葵潭历史且富有学识的老人对宗祠建造的年代提出了不同看法,认为目前很多资料乃属误载。
镇区内,其他的,诸如惠祖祠、原祖祠、大房祠、郑厝祠、山祖祠等,已经过修整了。而且,在修整的过程中,由于多方面的原因,没有保留原来的风貌。但是,基本的格局还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仍然有着各自的价值。
这些祠堂的格局,是在“四点金”民居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它们在建筑和装饰方面,比较充分地体现了“四点金”、“下山虎”建筑的特色:凹斗式大门;正门门楣匾额,雕刻着饱满圆润的“山公祖祠”、“黄氏宗祠”之类的行楷大字;石门斗顶上,常有一对抹彩贴金的石刻方印;正门门斗、门楼两侧,通常各有一幅宽约 80 厘米,高约 120 厘米的石雕方肚;高高的门限;正门口,左右常有一对雕刻精细而又浑厚稳重的石鼓;山墙高耸,蕴涵“五行”寓意的墙头;如燕尾鱼舟般中间微凹、两端起翘的弧形屋脊;色彩艳丽,晶莹剔透,装饰着神灵瑞兽、麒麟戏珠、双龙抢宝、双凤朝牡丹和花篮菊花各式图案,形成一个“凤舞龙翔、人神杂陈的‘鸟革翚飞’世界”的嵌瓷屋脊。入门,天井和后厅之间,常有一座“拜亭(或称‘抱印亭’)”,以抑制后厅过盛阳气,使神龛内祖宗能够安享祭祀。而梁架、额枋、檐角、门窗的装饰,往往是图案繁复,工艺细腻的黑漆装金、五彩装金、本色素雕或者“金漆木雕”的戏曲人物、神话故事、山水花鸟、虫鱼鸟兽等。
这种格局和装饰,如果进一步考察,还可以看出当地一种普遍的人文现象,这就是,活着的人,不管财富、权势到了哪种地步,都比较内敛、朴素,建筑、装饰都相对简单,但祭祀祖先的场所却不同,可以大力讲究,极尽奢华之能事。这一点,不管比较“山祖祠”与林厝底其他民居,还是比较张世泰的“大夫第”和他修建的“张氏常公祠”,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四 亭阁
据了解,葵潭历史上并没有“阁”这种建筑物 ,小标题里的“阁”字,只是“亭阁”这么一种建筑样式的通称而已。并且,下笔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葵潭也已经没有古代遗留下来的任何亭子了。今天的葵潭,只有“石亭巷”的名字和两块大石碑,默默地为有心的后人记录着一段关于贞节孝顺的历史。
当时,建于石亭巷南端的亭子,称“节孝亭”。亭子是葵潭盐坑黄氏始祖伯原的长孙黄有郁,因其母官氏贞节而申奏朝廷得以修建的。修建的起因,《盐坑黄氏族谱简编》中有资料记载,黄有郁,“乳名肇,字有郁,学名文焕,谥懿宪别号侮岩,博学多才,忠厚处世,诗礼传家,进揭阳庠生第三名,后蒙顾文宗大人而恩岁荐,始以石渠‘明经’,越后二年,即表呈县主列宪大人(黄时任县候补左堂),申奏圣朝,备述官氏祖妣节孝,蒙恩赐‘天褒节孝’题词,得建‘亭坊’,两广部院鄂尔达大人复有锦缎宴席之赐,惠州府林提台亦题赠:‘陶母闺范’之匾,至道府各县具赠匾额送联,为建‘亭’之庆……”黄有郁之父可藏,乳名大妹,讳扬,字可藏,三十一岁即辞世。其母官氏含辛茹苦,孤身一人抚养有郁兄弟三人(二弟早故)成才,这才有了黄有郁“申奏圣朝”,修建“节孝亭”以报答亲恩这件事。
这一“石亭”,其实是一座贞节牌坊。据老一辈介绍,牌坊从正面看过去,的确像一座四层檐的亭子。从上往下,宽度逐层增大。第一层檐下为一块竖写的“圣旨”牌;第二层檐下则为刻着“天褒节孝”四个楷体大字的石匾(长为一百二十八公分,宽为三十九公 分的);第三层檐下是一块碑记(碑记内容在《葵潭的旧石刻》文中有记录);第四层檐下就是四根高约十米的支撑牌坊的石柱了。正因牌坊的这种造型,当地人习惯称之为“石亭”。乾隆高宗六年,石亭修建完毕,时任知府黄堂杨宗炳题词祝贺:旌表黄母官氏太夫人暨六十大寿庆
守松柏之坚贞桂子兰孙扬大节
秉冰霜之莹洁风清日永祝遐龄
另有潮阳县左堂林君升题词:
慈淑贞居六十秋佥称邹孟第一
贤郎吐气三千丈应是江夏无双
这两副对联,原刻于亭柱,黄氏老人请了现代书法家黄侃用行书抄录裱入镜框,收藏悬挂在原祖祠和大房祠的门厅墙上。
文革期间,石亭被毁,只剩下“天褒节孝”的石匾和一块大大的碑记,默默地记载着历史上一段令人起敬的往事。
五 寺庙庵堂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葵潭就流传着一些描述当地胜迹的顺口溜,其中,有一段说的是:“八景十八潭,一桥三古庵,三寨一巡检,四木古书房”。这段顺口溜中的“三古庵”,到底指哪三座,建于何时,目前已无确切的说法。据了解,葵潭的寺庙庵堂,最早有建于宋朝的,元明时期也有。不过,有可靠的资料可供证明的,只能在《惠来文物志》中找到一处,记载的是“圆墩老庵”。书载,该庵“建于明天顺元年(1457)”。
镇内有资料可查的,最早的寺庙庵堂,基本上于康乾期间修建。三山国王庙,最迟建于康熙五十五年(庙东墙有一块题为“视履流芳”的碑记,字不清,可能是重建的碑记。前为该碑落款时间);碧水岩,俗称渡头庵的,雍正年间;葵峰古寺,俗称后庵的,建于乾隆年间。除了前面所说的几座,还有一座在乡人心目中占据至高无上地位的庙宇,这就是“玄武佛祖”庙。昔时,葵潭八景还有一段 顺口溜,“三清岭起雾烟,猪牯溜出齐天,摩天石摆八仙,弯弯曲曲水流长,石窟双降泉,木棉老古树,五福朝北斗,北极坐中央。”掌舵压轴的第八景,指的就是玄武村的北极玄天上帝。佛祖庙建于雍正年间,两三百年来,始终是葵潭人心目中神通广大、有求必应的神佛殿堂。目前,镇内的这些庙宇,基本上都已经重建、扩建过了。几百年前保留下来的,除了庙宇中个别佛像之类的小件藏品,顶多只剩下扩建的宏大建筑中包围的,核心部位的小小佛殿了。此外,赤竹池庵(紫竹岩),虽处于镇区郊外,但在乡众心目中却有着较大的影响。1985 年编写《惠来文物志》的时候,尚记载该庵存有前厅、左右厢房。近两年,已经全部拆除重建。不过,庵堂四周,仍然有葱茏的林木,空濛的山色和淙淙的水流。树还是那些树,山还是那座山,当东边的一抹骄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披着晨曦,踩在铺满山花野草的小径上漫步上山,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想来,领略到的,应该仍然是几百年前的上佳景象。
几百年前的古人在修建这些庙宇的时候,并没有今天的面积这么宽大,用料这么讲究,结构这么复杂。几处古庙宇中,没有经过太大修整,大致可见原貌的葵峰古寺,占地就很小。开着一个小门,与隔壁的民居开的正门一样。里边,原有的仅是四五米宽、三进深的狭长建筑。第一个厅被用作观世音菩萨的宝殿,两边供着十八罗汉;后面的小殿供着达摩祖师等神像。中间这些佛殿的左右各有三几间厢房,是后期扩建的。
除此之外,其他一些庙宇,今天修建起来的格局已经很大了。通常是“四点金”的布局,总体上看,跟今天修建的祠堂差不多。建筑方面,墙头同样有“五行”的寓意;“鱼鳞鸟翼”的屋顶上,同样有嵌瓷的屋脊和晶莹剔透的神灵瑞兽、龙凤花草;内部装饰,同样题材众多,雕刻精细,色彩鲜艳,富丽堂皇。顺便说一下,庙宇的这种格局和祠堂以及“四点金”的民居相接近,有其历史原由。魏晋开始,中原仕族风行“舍宅为寺”之习俗,王公贵族的府第常有作为寺庙来使用的,长此下来,后期建筑的寺庙,即便并非由府第“施舍”而来,也因为保持了以往的传统而与居住的府第结构相 近了。“人神有别”的,第一个是地基较高,通常都垫高了五级台阶的高度,显得庙宇更为雄伟;第二个,正门的一对主柱,通常是盘龙柱;第三个,与通常民居“四点金”不朝外开窗户,以“防止财气外泄”不同的,庙宇的“四点金”,门厅左右的两间“下房”,通常都开有对外的窗户;第四个,庙宇的正门,没有石鼓。
六 井泉
描述葵潭八景的顺口溜中,“石窟双降泉”指的是两处泉眼。其中,一处在原来戴厝顶的赤窟仔;另一处在碧水岩。两处泉眼现在都没有了。旧址也只能大概描绘出来而已。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两处泉眼都还有,据说,当时的泉水,冬暖夏凉,终年不竭。用水多的时候,泉涌增大;用水少的时候,泉水也不外溢。春来雨多,溪水漫涨,泉眼的水平面也一如昔日,而且,就算洪水漫卷泥沙,黄龙汹涌,污浊一片,泉水仍然清澈见底,甘甜如故。碧水岩的泉眼,还流传着一个生动的故事,说的是三十里外的东港,有一位天主教神甫,隔一星期必派书童到碧水岩挑一担泉水回去泡茶。有一次,书童挑水到了青南径的时候,不慎跌倒,桶里的水打翻了。为了交差,但又不想费劲回到十里之外的碧水岩重新汲水,书童将两个桶里的水倒在一起,然后就在附近山坑里再装了一桶,凑成一担挑了回去。神甫泡了茶,一尝就觉得滋味不同,这时候,书童才不得不说出实情……然而,这一切,只能成为文字上、印象中的“文物”了!
“井”与“泉”其实是密切相关的。在泉眼处垒起石块,筑成蓄水的石窟,或下挖成蓄水的洞穴,就成了井。而井水也绝大多数是泉水。不过,在葵潭镇内,称为“泉”的,只有“石窟双降泉”中指的两处,而称为“井”的,却别有所指。如寨内的“石井”。寨内的石井,今天见到的,只是三座低矮的老屋三堵两米左右的土墙围成的,十平方米左右的狭小空间里的一口方形小井。小井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中部,不到三米深;内壁是黝黑的大石块;与地面 平齐的井口处,用四根约九十公分长的石条围了起来。这口小井,几百年前,供应着寨内黄氏宗族所有人口的生活用水。正因为有了这口井,周边慢慢建设起来的房屋,围成胡同小巷的时候,才有了“石井巷”这一称呼。石井周边的巷子,两边均有山墙高耸,使得狭小的巷子显得异常幽深。山墙墙面灰土剥落,粗糙不平,久经沧桑的印记深重明显。沿着一条小有坡度的鹅卵石小巷,朝着石井的方向漫步前行,会不会有一种身入历史长河、穿越悠远时空而企望透过幽静深邃的空间,一探寨内黄氏宗族起源的冲动呢?
较老的水井,葵潭还有,比如田墘街中部、业利内正门口等处。但这些水井今天已经无法探究它们的时代。不过,同样苔藓密布、石色黝黑的苍老之态,应该也是昭示着它们历经沧桑的久远历史吧?想来,它们的年纪同样也不小了!
七 桥梁
葵潭有文字记载的古桥梁极少,不过,作为古建筑的一种样式,这里也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惠来文物志》中记载:“在县西九十里的葵潭五十三坎桥南的牛皮寮。明时,五十三坎桥北十多乡及千秋镇周围数十里乡村,皆于此集市买卖……五十三坎桥原是条小木桥,它贯穿南北横跨龙溪上,越上五十三个石阶,人们习惯叫桥南头曰葵潭墟……”这是目前有关葵潭桥梁的时间最早的文字资料。葵潭古来流传的“一桥三古庵”中所指的“桥”,毫无疑问是指“五十三坎桥”。此外,位于葵亭通向青陂的“牛牯庵桥(‘庵’为音译,当地意为‘颈’)”,据说也颇古老。只是,没有什么可靠的资料能说明它的年代。
主 编:陈圳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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