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伦平:凌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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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 歊 台

文 | 俞伦平

我不知道全国有多少座取名“凌歊台”的古代皇家避暑山庄?安徽当涂县姑孰镇北五华里处的黄山就有一座凌歊台(又叫陵歊台)遗迹。《太平府志》记载:凌歊台是南朝刘宋武帝刘裕所建,南朝刘宋孝武帝刘骏在台上筑避暑离宫。

今年暑假,让过一周时断时续的雨天,周一的早晨,骑车朝黄山而去。

出市区向南不远,就能看见一座矮小、孤独,有些苍凉名曰“黄山”的小山,它何时何因被称为“黄山”我不得而知。心中疑惑,难道古代山水风景取名也有“傍大款”的现象?为了把此山与那无与伦比的世界自然文化遗产——黄山区别开来,本地人称之为“小黄山”。我十四五岁时在几个公社合办的高中上学,每周都从它身旁来去,后来也多次路过,却没有正眼瞧这座高不过60米的小山。这次前去盖因探寻凌歊台的缘故。

面对越来越近的葱绿黄山,想起李白《姑孰十咏•陵歊台》中描绘凌歊台“闲云入窗牖,野翠生松竹”的诗句,心情愉快而忘记了仲夏的炎热。一路上还设想着爬山时的美丽景象:山上野花烂漫,凉气袭人。我手扶树木,拨开齐腰杂草,虫兽跳跃,鸟雀纷飞。站于凌霄台上浮想联翩。

可是事实与设想差距很大。从山南重建的广福寺边攀附而上,沿途没有齐腰深的杂草,植被也不葳蕤,树木多是刺槐。只有知了不知疲倦地欢迎着我们。由于前几天梅雨连连,山上湿滑,又石子遍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好在有住在当地的陶老师搀扶,二十分钟后我们登上山顶。在山顶休息时,我的眼睛好奇地四周环顾。西面,穿越一些阻挡物可以看见二里开外的长江浩荡东去,一座江心的洲静卧江水之上;南面众山绿色如黛;东面和北面的雾中之山隐约可见。可是那些小山与黄山并无牵连,黄山只是独兀于众山的怀抱,景象也与诗人们描绘的不同,何故?想起李白《夜泊黄山闻殷十四吴吟》的诗。诗题里的“夜泊黄山”说明了古时长江之水出天门山后,直抵黄山脚下,再绕翠螺山东去。假如现在没有马当大堤阻隔,夏季的长江之水也会浪激黄山之脚,再现古黄山临江揽胜的美妙来。所以黄山以前叫“黄江山”也是有根据的。此时我思绪纵横,一发不可收。

想起黄山在“黄江山”之前还有一名,曰“浮丘山”。因古代一位名叫浮丘的神仙在此牧鸡得名。传说浮丘是一位从皇帝时代就有的神仙,著作了《原道歌》和《相鹤经》。浮丘双眼失明,他的弟弟也只有一只眼睛,供兄弟二人合用。有关浮丘的传说很多,如,在广东地区就传说是浮丘指点黄帝找到了母亲;在中原地区有浮丘辅佐周灵公治国之说;皖南黄山有浮丘游玩山水的传说;民间有浮丘种豆成金助人之说等等。可是西方古代也有一位名曰荷马的传奇盲人。荷马著作并传唱的《荷马史诗》记录的却是西方古代特洛伊人与阿凯亚人之间的战争故事。可见东西方文明起源时的巨大差异。

就在我于黄山山顶遐想时。列车的一声嘶鸣,打破我在静谧中的畅想,被迫从自然景物转向人造建筑,从古代转向当下。现在黄山周边铁路公路成“井”字形纵横交错,黄山的南、北、东三面楼群林立,西边更有一桥飞渡长江南北。想象中的黄山古代景观与现代气象在我内心融合,真让我有时空穿越之感。假如夜登黄山,四周灯光阑珊与星月辉映的美景可是古人欣赏不到的壮美景象。

从四周景物的遐想中醒来,我开始观察矗立山顶的黄山塔来。

此时,黄山之顶空洞寂寥,没有古时佛教兴盛的气派。唯有这座佛塔让人联通过去。该佛塔最早为南朝宋武帝刘裕所建,塔高八丈,历经宋、明、清和现代多次修建。现在的黄山塔是仿宋代佛塔风格,青砖砌筑的空心塔。塔高不足三十米,塔身微倾。塔的外表是八角五层。塔身上细下粗,八面砌有角柱和塔檐,塔檐突出呈木斗拱形。因为不能进塔,我只能从塔门向内观察。塔内中空,有九层,每层设有壁龛。这基本符合史料对黄山塔的描绘。

史料记载古时陪伴黄山塔的建筑有:山之东麓有东岳庙,东岳庙栋宇雄伟,有殿堂、经楼、厨库、僧舍共172间;南麓有广福寺,广福寺原为寿圣院,南宋绍兴二十五年诏书改额,原有房舍二十多间,清康熙十五年重修佛殿,增建了观音阁、孔雀殿、地藏殿、天王殿、山门等;寺后松林间有深云馆、怀古亭、誓清堂等古迹。其中誓清堂为南宋嘉定九年营建,取东晋大将祖逖的“中流击楫,誓清中原”之意而名之,淳祐六年复修誓清堂,以米芾所书“极目亭”三字易之,故又称之为“极目亭”。面对这座荒废的小山竟然也有兴盛的时光,让人仿佛发现一位隐身于世才高八斗老人的感觉。

然而,这些古建筑好像忽然间灰飞烟灭般消失。它们是何因何时消失,没有记载。现在黄山南面山脚已有新的广福寺。新广福寺规模不大,主持是一位随和健谈的人,法号金果师太。我惊讶于广福寺东面原来还紧挨着一所小学。热闹的校园与寂静的寺庙交融确也是一种意境。

黄山塔周围只有刺槐树、匍匐的巴根草和茂盛的拇指甲般大小低矮的野花。这种黄蕊白边圆圆的野花遍及黄山,似乎昭示着古时佛教的兴旺。可是面积不大的山顶再没有其它的古代遗迹。

我问陶老师:“凌歊台遗迹在哪?”答曰:“在南山坡。”于是兴冲冲去了凌歊台遗迹之路。

从黄山塔顶北去几十米,一路可见砍倒的半人高的草的尸体。陶老师说“这是看山人清理道路时砍的”。难怪上山小路边没有难缠的荆棘和高草,这好像是看山人为我此行而为。到了北面陡坡处,转向东面,顺坡而下,沿途山林茂盛,植物繁多,知了的鸣叫中也夹有了鸟雀的声音,一串串紫色的野梨花在我们头顶身边晃动。我们在高草中探寻前行,拨开高草的样子好像是拨开迷雾去接近历史真相般庄重。行走没有人清理的路要困难得多呀!在陶老师搀扶之下,我一路高高低低弯弯曲曲地绕到黄山南麓。一抬头看见三棵水瓶粗的刺槐,间隔成120度向空中伸展,三棵树中间有一块巨大面平的石头。陶老师喊道“这儿就是凌歊台遗迹”。我兴奋得喘出几口大气。仔细观看这块巨石,巨石西面有模糊的刻字,刻字并不规整,估计是后人所为。巨石四周还散布着东倒西歪的巨石堆。明代顾炎武在《肇域志》中记载:“凌歊台在山顶,有石如案,高者五尺,顶平而圆,径丈许。”可是眼前的凌歊台遗址不在山顶,而在南麓山腰。这又引起我猜想,此处的“凌歊台”难道是一个传说?因为这些东倒西歪的散乱堆积的巨石怎么看也不像是古代宏伟建筑的基础。可是又一想,县志明确记载黄山塔南有凌歊台。还有李白的《姑孰十咏•陵歊台》和《登黄山凌歊台送族溧阳尉济充泛舟赴华阴》两首诗都写到了凌歊台。唐诗人许浑写道“宋祖凌歊乐未回,三千歌舞宿层臺。”北宋词人李之仪写道“偶向凌歌台上望,春光已过三分。”宋朝杜耒诗云“几年听客话凌歊,不似台边目力遥。千古江山犹昨日,六宫歌舞自前朝。”陆游《入蜀记》卷二也有古凌歊台的记载……这些诗文不仅证实了一千多年前黄山确有凌歊台,也描绘了凌歊台的壮美。

我盘腿坐于巨石之上,猜想,凌歊台建于南朝刘宋时期,唐宋时还存有凌歊台馆,到明朝顾炎武之时只剩下山顶基石遗迹,现在遗迹又出现于山南半腰处。何故?这说明了在明朝顾炎武之后黄山发生了山体滑坡。这也能解释广福寺等众多建筑突然间消失得没有留痕迹的原因。那黄山为何发生滑坡呢?一种可能是地震,可是黄山不处于地震带,自古也没有发生足以让黄山滑坡的大地震记录。另一种可能是山脚被挖空,造成山体滑坡。古黄山形如初月,离巨石堆底部是一条被称为“山口”的人挖通道,两壁还有采石挖掘的痕迹。通道可能就是古代大规模建筑所需石料的采挖处。从地质上说,这通道割断了黄山南面的平衡,埋下了滑坡的隐患。

望着这巨石乱堆,又想起了史料记载:刘骏是南朝刘宋最后一位皇帝,前期励精图治复兴了南朝,宏伟的凌歊台避暑离宫是其见证,后期则奢靡淫欲,华丽的凌歊台宫殿建筑也是他败亡的象征。呜呼,建筑与毁灭就是历史长河飞溅的浪花。

梅天时无风的山林异常闷热,我浑身汗湿,从凌歊台巨石遗迹缓缓而下,沿途从山塘洇过来的凉气让我透心的舒服,欣慰这次仲夏游山之行变成了一次寻古之旅。

俞伦平

安徽省马鞍山市人,教育工作者。在所有水果中我特喜欢苹果。一个鲜红的、饱满的、甜美的大苹果,很令人遐想是来自童话世界的果园。“大苹果”确实是一位孩童给我起的微信名。她的灵感来自美国苹果公司的商标——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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