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3.17”之旅（之二）——寻访川军在滕县外围的战斗足迹（组图）

“3.17”团从山西阳泉经娘子关，3月15日抵达山东，去追寻川军转战鲁南之后的战斗足迹。80年前的1938年1月，从山西到山东，国军第22集团军来到鲁南，奉命接受李宗仁指挥的第五战区调遣，保卫津浦铁路、阻挡日军南下。人们从《血战台儿庄》《壮士出川》等影视作品中知道台儿庄大捷，知道滕县保卫战，然而很多人都不知道，围绕着保卫津浦铁路阻止日军南侵，我军在滕县周围开展的抗日活动及大小战役还有很多很多，它们都是滕县战役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加入“3.17”团之前我又对照《抗日战争中的川军》一书，把川军在山西、鲁南发生的战斗重新熟悉了一遍，希望在沿途的活动中不至太盲目。其实，到了实地才知道当年在那些地方发生的事情如历历在目、人物栩栩如生，比书中记载的更加惊心动魄，真切体会到当年川军是在多么艰险的环境中英勇作战，当地群众对川军抗战的记忆是多么深刻。

第一站到了小雪村（在曲阜至邹城之间），要去了解小雪伏击战的情况。正在打听知情人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大约70来岁的老者，我上前一步，请问您知道你们村从前打日本时候的事吗？他立马说，知道，就在村西头大路那里，打了日本鬼子的汽车，还有好多日本人。老者叫孔繁岩，今年74岁。他听家里老人说，打完仗那个汽车毁了，车上有个铁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钱，一点也没动，说是到邹县给鬼子发军饷去的。

（孔繁岩老人说起当年小雪伏击战）

接下来人们找来镇上的武装部闫部长，拿来《小雪区誌》翻开书中大事记第一页就写着关于1937年日军在小雪村遭到伏击，重伤敌33旅团长田岛荣次郎，打死打伤日军多人的记事。

对这件事更具体的研究还要看徐州会战及枣庄抗战研究学者任世淦老师十几年前的田野研究。

（任世淦老师在解说他的田野调查）

结合近年日军战报披露所得出的详细数字：在小雪伏击战中，日军死亡8人（翻译1名、同盟通讯社记者1名、下级军官1名、士兵5名），伤9人（田岛荣次郎重伤，通讯班长1名、下级军官1名、士兵6名受伤）。田岛荣次郎受伤后，转后方医院救治，他的旅团长位置被濑谷启替代，濑谷启3月9日到曲阜上任。日军担心丢失颜面和影响士气，对外声称田岛荣次郎只是被“定期调动”，由濑谷启继任，以此掩饰田岛荣次郎遭川军袭击的事件。其实，当年的战地记者范长江及中央社1938年2月15日都对小雪村伏击战有报道，但由于当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田岛荣次郎遇袭受伤，川军45军127师757团陈九章营成功伏击并击伤日军指挥官少将旅团长的战绩，在当时没有得到足够的宣传和表彰，直到近80年后才得到证实。

许多专家学者都认为这次伏击战或是川军在鲁南抗日取得的最大成果之一。有幸的是，2015年，陈久章的孙子陈洪涛受枣庄民革之邀，在台儿庄大捷77周年的座谈会上，详细介绍了他祖父指挥小雪伏击战的故事，把川军的抗战功绩进行了公开宣传。陈洪涛这次也在滕州加入了317团，参与纪念滕县战役及缅怀抗日烈士的活动。

离开小雪村，我们驱车向南到据小雪不足五里的孟母林，《抗日战争中的川军》写着，那里埋葬了127师757团的15名烈士，他们是在小雪伏击战之后撤退过程中和日军增援部队遭遇作战而牺牲的。何允中老师说，无论如何都要去祭奠长眠在那里的川军前辈，也是替127师的师长陈离将军和陈久章营长去看望他的战友兄弟。为此，陈离将军的外孙女金雷老师特地通过微信向“3•17”团的每一位都表达了诚挚谢意。

我们来到孟母林前的一块空地上遥望西南方向，庄重地向川军烈士们致敬默哀、敬献鲜花、祭上来自家乡的大地魂酒，捧上烈士鲜血染过的泥土。

下一站是两下店（现峄山镇）。在那里川軍125师為打击日军占领的据点，采取攻坚战术对日军进行过三次进攻打击，三打两下店是川军给日本占领军狠狠的教训。这一系列战斗担任主攻的是125师373旅（旅长卢济清）746团（团长谭尚修）。我军指挥员知道，在日军武力数倍于我的情况下要打击敌人据点，只能依靠突袭和快速机动的战术。2月16日746团担任主攻的一、二营，利用雪夜，反穿棉衣突入两下店向敌军发起猛烈进攻，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我军进到两下店中心地带。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夜里，敌人不断增援，形成反攻，我军由于没有重型武器，甚至没有轻机枪掩护部队冲锋，使我川军五百多壯士组成的敢死队，只能手持手榴彈和大刀，一波波冲向敌人阵地，却一排排犧牲在倭寇的機槍之下。这是22集团军运用奇袭战术和不怕牺牲的勇气向日军发起的一次悲壮的攻坚战，沉重打击了日本占领军的嚣张气焰。然而，由于武器的劣势，造成我125师伤亡千余人，烈士的遗骨就留在了曾经战斗过的葛山山麓。我们在峄山镇政协副主席商庆淼等人的带领下，爬上镇东南方向葛山的山坡，这里是攻击部队出发地。我们为静卧在那里80年的先烈们祭酒献花，悼念他们的英勇牺牲，同时把烈士血染的热土捧上带回家乡。

要说滕县外围战，不得不说还有一条左翼战线，负责阻击来自济宁的日军第106师团南侵。我军布置在滕县西北方向的石墙、洪山口、池头集一带。一线守军是我22集团军124师740团（临时受127师陈离师长统一指挥），团长是我的爷爷王麟，副团长是何允中老师的父亲何煋荣。何老师告诉我，当时我爷爷不待伤病痊愈刚从成都回到鲁南，到达临城22集团军总部时，孙震总司令劝他留在指挥部工作，他却毅然决然地谢绝了，坚决要求回到他的740团，去前线和他的士兵兄弟一起与日寇作战。3月15日敌人分几路全面发动向滕县方向的进攻，企图依次占领滕县、临城、台儿庄进而打通津浦铁路、攻打徐州。日军在左翼的攻击十分惨烈，从7点开始日军在炮火掩护下轮番向我阵地冲锋，9点多钟就突破了我军的警戒阵地，但是在向我主阵地进攻的时候却屡屡受挫。740团康平营利用山区有利地形作掩护，避开日军疯狂的炮火，待炮火间隙向敌人发起机动打击，在我守军和当地百姓的顽强抵抗中，日军整整一天的进攻，未能越过池头集。然而，接下来16日上午，敌人发动了更加疯狂的攻势，激烈的炮火造成了我军巨大伤亡。午后，由于滕县受到日军连日攻击，城防出现极大威胁，代军长王铭章向124师的前线部队发出了回城防守的命令，于是370旅及372旅的前线部队且战且退，甚至来不及掩埋阻击战中牺牲的战友，于16日夜间回到了滕县县城，并即刻投入守城战斗。我们此行，就是要寻找当年洪山口一带阻击战牺牲的烈士埋葬地。早在“317团”到达之前，徐州沛县志愿者吕高群先生就冒着大雨，连续多日在大坞洪山口一带走村串户，去调查80年前牺牲的川军埋在哪里。功夫不负有心人，走访中，通过老人们的回忆，终于搞清楚几处烈士埋葬地点——袁村“义林”和高庙村等地。

3月17日下午，吕先生带领我们去到滕州西北大坞镇的袁村、望凫、洪山口村。

（吕高群讲述他在大坞一带的走访）

当地老乡说，袁村有个仗义的富人袁象华，人称“袁大善人”，在自己家的地界，建了一块“义林（墓地）”专门埋葬那些客死异乡的外乡人。洪山口阻击战后，老百姓看到牺牲的川军遗体散落在山坡谷地，非常不忍，“袁大善人”就动员乡亲们把遗体运回村里，扯了成捆成捆的白布，买来席子把烈士们简单装殓后埋葬在义林。一个叫王红图的老乡把我们带到他家的地边上，指着地的中间说那里就是从前的义林，划分改造土地的时候翻出很多白骨，村民都知道那埋的是打日本的川军。

望着那片已经覆盖着薄膜的农田，我却依稀觉得那还是树木参天的“义林”，那里还躺着川军124师的前辈，爷爷的士兵兄弟。我仿佛看见那些年轻的川军战士伏在泥土中诉说着打鬼子的故事，静静地等待着后人把他们的故事传颂给更年轻的一代、一代。

尽管过去了80年，我们还是来了，带来了家乡亲人的挂念，带来了家乡的大地魂酒。亲人们，请接受川军后人和中国老兵的敬礼！接受我们献上的鲜花！

行者又点上一支中华烟插在土中，转眼间香烟成了灰烬。大家说，前辈知道我们来了，尝到了我们敬的烟，吸得好快、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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