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佛坪

生态佛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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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透过车窗，即被窗外的青山碧水俘获。

进入佛坪，满眼都是绿色。墨绿、碧绿、果绿、嫩绿渲染的画卷，涌动在蓝天白云上。间或，棉花般的云朵，静静地漂浮在半山腰，几声鸟鸣，牵引得云朵在“衣领”处晃晃，便复归平静。逶迤起伏的青山，像翻卷着的绿色海浪，浩瀚又神秘。禁不住思忖：它究竟俯首过多少峥嵘岁月？有多少生灵，在它的怀抱里休养生息？

隔了车窗，清清河水撞击河床和石头的声音，哗哗哗流进车里，节律地叩击着耳膜，心便痒痒的，想尽快与之融为一体。

眼睛、耳朵享受了润泽，鼻子和肺紧跟着受益。从车里出来，空气如水洗过，新鲜纯净，皱着鼻子转着圈儿呼吸，感觉都不过瘾，整个一饕餮之徒。佛坪90.3﹪的森林覆盖率，且每年以1.03%的速度递增，这让常年工作生活在水泥丛林中的我好生羡慕。

伴着溪流，在森林的皱褶里行走。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一棵棵树的英姿，或舒朗、或繁茂，或器宇轩昂。高矮胖瘦、秉性不一的树木，长得那么随性，那么自然，仿佛正在进行着一场狂欢。莫非，全世界的树木商量好了，都赶到熊猫谷这个清凉的世界里来聚会？！

一只灰喜鹊“嘎——”地一声从头顶飞过，翅翼的风掠过面颊。眼睛正紧紧追随鸟的身影，一只大尾巴松鼠冷不丁跳跃而出，又“哧溜”一下，窜上不远处一棵高高的松树。停下脚步端详，却再也找不到松鼠的行踪。在树干和树皮的缝隙里，倒是看到了无数微小昆虫忙碌的身影，这帮小家伙，正在心无旁骛地经营自己的生活呢，种类名目多到难以计数。

树身和溪流旁边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但并非只有“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样的景致，树下、水边，还绣有草花。红艳艳的卷丹、白花黄心的小飞蓬、紫色俊俏的醉鱼草，不时就会闪身摇曳，为身旁的绿色，弹奏一曲轻快的旋律。

这处处生机、姹紫嫣红的道路，一直把我们送到金丝猴的乐园。

这里有近百只金丝猴。显然，它们面对众多前来观赏自己的人类，早就习以为常，该吃吃，该闹闹。甜蜜相拥秀恩爱的，一点也不顾忌来自于人类的羡慕和嫉妒。

因为这里有专业人员定时定点投食，所以汇聚了森林里众多野生金丝猴食客，也练就了金丝猴与人和谐相处的本领。

一道简易的木栅栏，将这里分为大小两个世界。外面的小世界自然是看客，里面则巨石嶙峋、林木葱翠，是众多金丝猴的“花果山”。

我刚刚走近栅栏，就见两只体型健硕、毛色金黄的金丝猴厮打在一起，伴随阵阵嘶鸣，俩宝贝一个跑一个追打，所过之处枝摇叶晃、猴群骚动，两团移动的金色毛发像一道道闪电，张扬着愤怒。直到一方败下阵来，一切才归于平静。听旁边的游客说，这是两个猴子家长间的战争，一方不满意另一方侵占自己的地盘，所以打了起来。

安静下来的金丝猴世界一片祥和。猴们或三五成群，相互梳理毛发，或独坐枝头，像奥古斯特·罗丹的雕塑作品那样沉思。出生不久的小家伙，毛茸茸的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淡蓝色面庞上，一双大眼睛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动物和人一样，都是婴幼儿时期特别纯真，惹人怜爱。母猴行走时以四肢着地，小猴就悬挂在妈妈的肚皮上，看起来有趣极了。

稍大点的猴子，不时嗖嗖攀上大树，在枝头、藤条间腾挪飞转，一展身手，赢得人们无数喝彩。喝彩声瞬间鼓励了猴子，换来难度更大的高空竞技秀，大有美猴王的风采，的的确确是一群人来疯。

几只调皮的猴子，突然间爬到看客一边的树枝上，攀藤附葛，玩起了“单杠”，这让看客们无比激动，一时间成为长枪短炮和手机相机的焦点。好在，佛坪的金丝猴极有修养，不像峨眉山的猴子，会“剪径”掠食，会抢了人的手机和相机后扬长而去。

从外观看得出来，这里的每只雄猴都拥有两三个妻子或者更多，雄猴和他的几位娇妻不时还会旁若无人的左拥右抱。这让我身边的男看客垂涎三尺，发誓下辈子做只金丝猴。

若不是同伴催促，真想就这么嘻嘻哈哈一直旁观下去。

来熊猫谷，当然要看国宝大熊猫。只是机缘不巧，我们赶到棕色大熊猫“七仔”的地盘上时已是中午，七仔此时已进入梦乡——它正在墙角处午休，只留给我们一个憨态可掬的睡姿。惊鸿一蹩，七仔棕白相间的毛发，的确有别于我印象中大熊猫一成不变的黑白衣裳。

七仔，更像是普通大熊猫的怀旧照片，从色彩上更接近佛坪人称呼的花熊或猫熊。

听佛坪籍熊猫专家白忠德教授说，大熊猫午休的时间一般是4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显然等不起。好在，拂过面颊的风，很快带走了我的些许落寞。

来佛坪之前，我是做了功课的。我知道现在佛坪境内有大熊猫120多只，是我国大熊猫密度最大的地区，也是世界上第一只棕色大熊猫丹丹的发现地。迄今为止，全球发现和有记载的棕色大熊猫共8只，七仔是已被发现的第8只，也是目前唯一能够看到的棕色大熊猫活体，是国宝中的珍宝。

之所以叫它“七仔”而不叫“八仔”，是因为这只棕色大熊猫，外形像《长江七号》里那个有着棕色毛发、长相萌萌哒的七仔。

大熊猫是远古遗留下来的珍稀动物，我国独有物种，是全球野生动物保护的标志。它的存在，有着无可比拟的科研价值。佛坪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资源，是佛坪的幸运，是陕西的幸运，也是中国的幸运！

只是，那些生活在佛坪原始森林里的野生大熊猫，我们此行无缘相见。最好，人类也别去打扰它们的安宁。

关于大熊猫，我近距离观察过。2011年，我在西安世园会的秦岭四宝馆里，见到过四只大熊猫，这几个活宝的老家，就在佛坪。

黑白分明，温顺憨厚的大熊猫，天生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吃竹子、散步、嬉戏、爬栅栏楼梯时，都慢慢悠悠，不急不躁，像一位极具涵养的君子。孔子的名言：“君子慎于行而讷于言”，大熊猫分明是懂得的，并且一直在身体力行。

记得那天最有趣的一幕是，一只正襟危坐进餐的大熊猫，突然间丢掉手中的竹子，仰面躺倒，四脚朝天定格。我当时很诧异，它这是上演的哪出戏啊？是突然晕倒了吗？一旁的工作人员说它睡着了。哈哈，这么神速、这种进入梦乡的姿态，恐怕也是国宝级别的呢。此后，它一直保持着这种睡眠姿态，直到二十多分钟后我离开。

大熊猫那种娇憨，那种恣意单纯，真的很国宝。

两天来，一路陪伴着我们的一条大河，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椒溪河。据说该河的发源地曾经有一大片花椒林。

椒溪河自北向南穿城而过，养育了祖祖辈辈的佛坪人。它日夜不息地穿越秦岭，冲刷出大大小小的坝子，佛坪人就在坝子上依河而居，傍水而生。

我们来佛坪的第一站，先抵达大河坝。站在城山梁瞭望大河坝镇，沿河而建的红顶屋规整美丽，像是镶嵌在青山碧水间的一粒珍珠。

一条河，有能力把河流的两岸变成绿洲，也能在一夜之间摧毁一切。就是这条椒溪河，这条曾经让四季温润，让佛坪人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母亲河，也曾经让佛坪人惊恐过、哭过。随手捡起一粒鹅暖石，它光洁细腻的纹路里，肯定镌刻着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

听白教授说，二〇〇二年六月的一天，平日里温顺清幽的椒溪河突然发怒了，百年不遇的洪水冲垮了半个佛坪城。一夜之间，沧海桑田，佛坪城几乎沦为废墟。但苦难没有摧毁佛坪人生存的意志，反而焕发出人们再造佛坪的决心。短短两年后，一座崭新的县城，屹立在椒溪河畔。

吃罢农家乐，来到椒溪河边，此时河水清冽，赤脚下水已有些冰凉。

选一块石头，静静地坐在河边。夕阳西下，河面洒满落日的余晖，像橘色的绸缎。微风中，清透明亮的河水，翻腾着洁白的浪花，一路步履款款，波光粼粼地奔向远方。不远处，醉鱼草摇曳着迷人的紫穗花，似在伴舞。

贪婪地把手伸进椒溪河里，捧起一掬掬清水，把脸沁在其中，让清清河水涤荡。让自己的心跳，与汩汩的河水同频。“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

看河景，沐河风，听河声。那天，我在河边坐了很久……

正流连在佛坪县城东王家湾的花花世界里，有同伴拉我到一株结满绿果子的树前，请教树名。在植物园里工作多年，对植物，我已有了天然的喜爱和情感。一路上，顺理成章的，我成了大伙儿的植物向导。

眼前不高的枝干上，无数纺锤形的绿果子，在有着弧形叶脉的树叶间闪闪烁烁。这不正是我心仪已久的山茱萸么？！

我认识它。山茱萸春开黄色小花，秋结红色椭圆形小果，是佛坪县的明星经济树种，别名“药枣”。是一味名中药，有补益肝肾，治疗眩晕耳鸣、腰膝酸痛之功效，是生产中成药“六味地黄丸”的主要药材之一。

此前，在好友白忠德的博客和朋友圈里，我第一次看到佛坪山茱萸千亩花海的盛景。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山茱萸花一朵朵活泛起来，像是从褐色枝干里绽开的“烟花”。一千面坡、一万面山坡上，嫩黄的“烟花”此起彼伏，金光闪烁、绚丽如霞，俨然升腾在嫩绿群山上的片片祥云。

白教授照片里山茱萸的花海，让我一见倾心，从此念念不忘，成了我惦记的风景。

此刻，面对一树尚未成熟的绿色小果子，我想象不出，秋季，佛坪的沟沟畔畔、山山峁峁上，山茱萸晶莹剔透的红果，从一座山蔓延到另一座山，从一条谷铺展到另一条谷，会是怎样恢弘的场景。

红若朝霞？灿如锦缎？不，这些词语只是站在一个游客的角度来抒情和度量的。在佛坪人眼里，千林万坡上那一枝枝、一簇簇瑙般晶莹的红果，绝不是用来观赏的。它们是佛坪人的一季庄稼，是一年的收成，是粮仓和钱袋。就像关中人眼里金黄的麦穗，黄橙橙的玉米一样。

当然，花黄果红的山茱萸，它们的存在，无疑明媚了佛坪的山山水水。因为，山茱萸站在哪里，美，也就在那里。

说起自己家乡的山茱萸，白教授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佛坪三万人的县城，栽种了十多万亩山茱萸，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山茱萸之乡”，全国三大山茱萸基地之一。

的确，这药枣，不仅滋补了佛坪人的身体，更滋补了他们的生活。有了山茱萸花的金黄，果的绯红，平淡的日子，便有了色彩，有了憧憬。

只可惜，8月初，山茱萸的花期已过而红果期甚远，所以我们本次的行程里，没有安排去山茱萸基地，没有和山茱萸大军亲密接触。

两天一夜，也无法挤出时间前往那些听名字就很美的地方——凉风垭、十亩地、妖精潭、花耳坪、厚畛子、纱帽石、古傥骆道……

也好，下次再来佛坪，已经有了充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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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祁云枝 图： 吴康&张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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