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特色的广东滨海旅游小城徐闻 如何风生水起
从广州出发，将近十个小时的夜班火车，终于把乘客送到了中国大陆的最南端——徐闻县。
不过，徐闻并不是这趟火车的终点站，它将通过粤海铁路北港轮渡码头开往刚被定位为“自由贸易港”的海南。跨越琼州海峡，徐闻与海南，正在同步上演着城市变奏曲。
轻叩“海南之门”
置身徐闻县城，仿佛来到了东南亚：沿街的热带椰子树，推着三轮车的食品小贩，喇叭声不间断的各式摩托车。来到乡下，则完全是另一番场景：四五月份正好赶上菠萝成熟的季节，湿热的空气都弥漫着甜蜜的香气；收割后的金黄色菠萝成车装载起来，留在地里的叶子则连成一片片墨绿色的巨浪。
曲界镇的万亩菠萝地 摄影：陈北跑
汽车从徐闻县著名景点——“菠萝的海”开出去，到了白沙湾，眼前便是连绵的沙滩和干净的海水。三面环海的徐闻拥有广东省十分之一的海岸线，东滨南海，西濒北部湾，南部与海南岛隔海相望，滨海条件优越。
“徐闻不会给你第一眼的惊艳，但是如果会玩，就觉得很美。”
徐闻县旅游局局长陈北跑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此前两天，徐闻县刚刚举办了两个重要的旅游活动——“2018徐闻菠萝文化旅游节”和“2018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最近几年，徐闻的旅游开发动作不断，陈北跑经常要奔波于活动现场。
从整个广东省范围来看，徐闻的滨海旅游资源其实颇具竞争力——长达372.3公里的海岸线，此外还有40多个海岛，11个沿海乡镇……不过，长期以来，相比于海峡对面的“国际旅游岛”，以及更靠近珠三角的阳江海陵岛，徐闻略显低调。
在徐闻当地人看来，这里拥有的旅游资源，堪称“贵族”的后代，这个区位优势是替代不了的，比如：让人充满念想的中国大陆最南端地标（同时也拥有大陆架最大的珊瑚礁区）、有着文化历史依托的大汉三墩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以及26万亩菠萝地的”菠萝的海”。
坐拥优质资源，如何更好地反哺经济发展，也是徐闻人更关心的问题。在中国海洋学会海洋旅游专业委员会副会长陈耀看来，相较于珠三角地区更靠近客源市场、经济发达，粤东粤西有自己独特的生态和文化优势。
“对于靠近海南的湛江而言，同时也是北部湾城市，可以更多打区域合作牌。海南成为自贸区和自贸港，对徐闻来说同样是巨大的机遇。将自己定位为“海南之门”或者“自贸岛”之门，很多机会的就容易把握了。”
最美的风景是人
就在刚结束“菠萝文化旅游节”上，海口市的融入也正是其中的一大亮点。在活动现场，海口市领导出席了开幕式，来自海口市的表演团队也奉献了演出。“徐闻和海南的旅游资源存在同质化，但不存在竞争关系，而是合作共赢。”对于如何定位与海南的关系，陈北跑这样说道。
不过，陈北跑也认为，这并不意味着徐闻就一定要走海南岛发展的路子，除了自然资源之外，徐闻最美的风景还在于人。
这也是从杭州过来旅游的沈徐喜欢上徐闻的理由，她告诉新旅界（LvJieMedia）：“这里是祖国大陆最南端，相对而言没有被开发过。这里气候温暖，田园风光，没有过度的攀比和消费，没有喧嚣和嘈杂，更没有勾心斗角。”
家乡位于徐闻北部接壤地区雷州市的王先生则感慨于徐闻的摩的司机的朴实，“在徐闻玩了三天，坐了八九次摩的，没有一次车费超过五块钱，摩的司机不宰客。去‘菠萝的海’参加旅游节的路上，还有村民免费载了我一程。”
让陈北跑津津乐道的是徐闻的乡土民情，“《孤独星球》把徐闻比作台湾南部，我们的底子很好。”在他看来，徐闻最美的风景在田头地尾、菜市场。他举例说，有时候送游客去“菠萝的海”参观，游客与果农聊家常，果农开心了还会给游客送菠萝。
乡间热情的村民 摄影：陈北跑
有别于这种真情交换带来的美好瞬间，在“菠萝的海”的路边，偶尔会看到“偷摘菠萝一颗，罚款500元”的警示牌。“一颗菠萝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是因为有的游客偷摘果实，被发现之后还叫嚣着羞辱果农，果农感受不到尊重。”陈北跑解释道。
做旅游要有耐心
日渐增多的游客与村民之间的冲突偶有发生，但对于这座平静的滨海小镇而言，迅速涌入的热钱很可能是更大的威胁。
一水之隔的海南正在竭尽全力想要摘掉“国际房地产岛”的帽子，在自由贸易区、自由贸易港的政策叠加之下，海南出台了全域限购的严厉调控，这也让仅仅23海里之遥的徐闻变成了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各种各样的人都想过来徐闻。”陈北跑介绍说，目前徐闻已经没有房子可以卖了，年前房价才不到5000元一平米，现有楼盘的均价大约在8000元一平米，不过徐闻县城的房价都不贵，主要是那些靠着海的地方。
他预计到了年底房价还会涨得更高。尤其考虑到徐闻从2015年开始建设长寿之乡，主打南方冬休旅游县，每年的10月末，大量的北方游客就会迁徙来此过冬，一直到次年的3月末才离开，这些游客的数量每年都在增加，与之相伴的是他们买房置业的需求。
沈徐来徐闻旅游的另一大目的正是看房，“我家在杭州，冬天实在太冷了，想来南方过冬。”此前从未来过徐闻的她，迅速在网上联系了中介。
“去看了一下海安码头边上的房子，周边的环境还不错，现在的价格大概是7000多一平米，但已经没有房了。”这个价格在沈徐的意料之外，她设想中这个尚未有太多开发的滨海小镇，房价应该更加“朴实”一些。“可能暂时不考虑了，一是钱不够，二是房源不够。”沈徐说。
事实上，过去一年里，徐闻的楼市可谓平淡。
在今年1月份发布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徐闻县县长吴康秀曾强调“商品房去库存成效显著，共销售商品房2488套、31.46万平方米，分别增长24.9%、25.39%。”此外，从2017年的主要经济指标完成情况来看，徐闻县的房地产开发投资相比前一年有所缩水，2016年为6.05亿元，2017年仅为5.88亿元，下降了2.8%。
从强调去库存、减少房地产投资到如今大量买房客涌入、供不应求，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也让人担忧，房地产之于徐闻的旅游而言，是否会像海南建设国际旅游岛那样令人遗憾。
对此，陈北跑显得有些无奈：“没有人想这样，但现阶段很可能只能这样。”在他眼中，徐闻的旅游正处于一个暗潮汹涌、矛盾交集特别明显的阶段。
企业家都想拿地，做房地产。“我们现在平均每天要接待1.5次投资商，但纯粹做旅游的却没有。”陈北跑强调，做旅游不能急，投资回报周期是很长的，他更希望能耐心等待合适的开发商。
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何莽在接受新旅界（LvJieMedia）采访时也认为海南岛定位的提升对于徐闻而言肯定会有溢出效应，目前地产的带动、房价的提升已经显现出来了，但是旅游发展不能只考虑房地产。如何全面打造自己的旅游IP仍然取决于徐闻对自身的区域定位，“在这个过程中，政府不仅要扮演规划者的角色，更要扮演策划者的角色。”
陈耀在接受新旅界（LvJieMedia）采访时也提到，政府在旅游开发的整体规划方面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他强调了政府应该担负起科学规划者、指导者和监督者的责任，使滨海旅游生态型开发，实现可持续发展。
据陈北跑介绍，从2008年到现在，徐闻县也先后邀请了很多团队做旅游规划和研究，“非常多，花得钱也是最多的，但给我们的方向有些可能太大了，说得厉害却很难落地。最近我们考虑要做新的规划，因为新的形势发展，很多东西已经不匹配了。”
从民宿开始
相较于大开大建搞高端滨海旅游度假项目，陈北跑更看好与生态旅游、乡村旅游结合起来，做一些小而美的东西。
陈耀也认为，要想形成滨海旅游的差异化，关键在于挖掘本地的文化资源和产业资源，并与自然资源相结合。
对于徐闻来说，这也是一条更加切实的道路。从徐闻县整个县域经济结构来看，农业毫无疑问是主导产业，占据了47.8%的比重，乡村人口也占到了全县户籍总人口数的将近70%。陈北跑表示，“徐闻首先发展起来是农庄，之后才是滨海旅游项目，因为整个县的农业基础非常好，一些渔村可以先做民宿。”
今年45岁的蔡生做出的选择，刚好与陈北跑的判断相吻合。他出生于徐闻县东部一个海岛，去年8月份，从省会广州回到徐闻，在徐闻县最南端的角尾乡租下了一座乡村老宅搞民宿。
徐闻国家级珊瑚礁自然保护区 摄影：陈北跑
角尾乡拥有大陆最南端地标性旅游资源——灯楼角，以及中国大陆架最大的珊瑚礁区，资源优势自是不必说。除此之外，位于角尾乡的“南极村”也被称为湛江民宿第一村，民宿已经形成了一定的集群规模。
2016年开始，在县政府的示范引导之下，民宿逐渐发展起来。“我们先做，做起来了，村民看着不错，也都有样学样”，根据陈北跑的介绍，目前村民自己开得餐厅大概有四家，民宿有三家。
不过，由于南极村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民宿也面临淡季入住率低、以及客流开拓的问题。
据蔡生介绍，他的民宿前前后后投入了30万元，花费了大约半年进行改造，终于赶在今年春节之前对外营业，这也是每年游客最多的季节——北方游客前来过冬。冬天之外，民宿只在节假日才能迎多的客人。
就在蔡生的民宿旁边，还有一位北方商人开的两间民宿，入住率更高。“旁边民宿的客人不断，只要在网上搜‘南极村’，就能有她家的联系方式。”蔡生掏出手机展示给入住的客人看，想让他们帮忙出出主意，怎样才能在网络上也搜到自己的民宿。
学画画出身的他，会陪着客人喝茶聊天，还会推荐一些特别的旅游线路，但对于网络推广却非常陌生。“没有入驻什么平台，我不知道怎么弄。”蔡生说。
这也是让陈北跑发愁的，“农民想做旅游，但是有一些无形的东西他看不到，为什么你家有客人我家就没有？难道我家不漂亮吗？”据了解，目前在南极村的民宿中，做得最好的还是艺术家部落，陈北跑认为这与民宿本身所需要的文化氛围是息息相关的，“在硬件以外，那种味道是非常重要的。”
对于如何获客，蔡生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规划，但他对未来依然充满了希望，“徐闻未来对接海南，滨海旅游肯定会越来越好，等高铁开通了，滨海公路修起来了，节假日就能带来更多的客人。”
他租下了一块更靠近海岸的地，大约1.5亩，计划做60个床位的珊瑚小城，专门接待团客，除了提供住宿，他还规划了餐饮、卖特产的小店、露营地、观海楼等等。但这是一笔不小的投资，需要300万元。
通往湛江的高铁将在今年下半年通车，滨海公路还需要等待更长时间，对于如何帮助农民做好旅游，陈北跑说：“县政府也出台了农庄发展鼓励政策，有专门的资金扶持乡村旅游。”他希望钱能用到点子上，最起码把路都修好，垃圾污水处理好，其它的慢慢好，这需要一个过程。
而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上，这位声称只想一个人静静享受徐闻美的局长，又恢复了他对徐闻美景、美物的分享，他拍下的照片，正是许多人对徐闻的第一印象。“还是要搞推广，说实话，我没想到菠萝节会吸引这么多人来。”在他给县长汇报的短信里，刚刚过去的菠萝文化旅游节吸引超过11万人，相比去年增加了45%，收入则达到了3800万左右。
大湾区下最长海岸线
处在雷州半岛最南端的徐闻，就像这条全国最长海岸线上一颗散落的珍珠，在海南定位提升，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大背景之下，徐闻也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并在努力探索打造着属于这座小城的独特旅游IP。
对于拥有丰富滨海旅游资源的广东省而言，中国海洋学会海洋旅游专业委员会副会长陈耀认为，既具有滨海休闲旅游的资源优势，也具备客源市场优势。“从地形的大势看，广东的海岸线从东北向西南延伸，海岸线大直小曲，近岸小海岛小海湾众多，非常适合发展滨海休闲和度假。此外，广东滨海主要处在亚热带，气候温暖宜人。靠近沿海经济发达地区，且人口众多。”
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何莽则分析认为，除了上述这些优势之外，广东省城市经济的发达、基础设施的完备也为滨海旅游开发提供了基础。
在他看来，目前省内滨海旅游开发的潜力巨大，如何把珠三角地区的客源市场变成真正的客源需求是非常关键的。“我们的游客是具备国际视野的游客，他们去过马尔代夫、夏威夷，以及东南亚周边的一些岛屿，所以广东滨海旅游面临的竞争是国际化的竞争，我们对自己的要求也应该是国际化的要求。”
陈耀指出，广东的滨海旅游目前在国内已经具备了一定水平，除了滨海休闲旅游之外，还有海岛旅游、邮轮旅游等。不过，与国际滨海旅游发展比较成熟的地区相比，还是处于发展阶段。“虽然也有一些相当好的滨海旅游项目，但是在滨海旅游的品牌塑造上，还有待形成国际知名、国内响亮的品牌。广东旅游整体水平比较高，是国内旅游强省，很多旅游产品强，使滨海旅游比较而言不显得突出。”
大湾区的建设对于广东省的滨海旅游发展而言，不仅仅意味着区域之间的互联互动加强，交通密度的增加、外部设施和基础设施的提升都是机遇，与此同时，城市群的提升也将凝聚更多的人口和市场消费力量。何莽表示，在区域协作的背景之下，湾区城市如何打造自己的滨海旅游IP，走出差异化发展的道路，最重要的是业态的定位，寻找当地的文化基因，更好地挖掘人文因素，从早期的地产带动型滨海旅游走向更高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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